他是抱着那样纯粹又单纯的心思一阶一阶爬到落华山顶的,在祭台前向神明重复了无数次,强调着一定,一定要赐给他一个妹妹,天仙一样娇贵的妹妹。

那样的祈求他也许去了有七八回,直到母亲要回人间救济穷苦,他得跟着帮忙。

“知道是妹妹那天,全地府只有我在高兴。”姜淮坐在鬼城上,手里捏着酒壶,眼底是化不开的愁闷。

无风无月的地府只有瘴气在周身弥漫,将他宽大的身子吞噬得有些单薄。

那个鬼样子让池子时有瞬间想起了柳如云,被困在姜淮光环里自我怀疑的柳如云。

“我大哥走那年,姜晚还认不了几张脸,对人也没什么感情,大概到现在她也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我那时候才发觉她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她不是来享福的,来享福的孩子不会是那样,不会是七魄残缺的。

“我没法原谅自己。她是我求来的,她是因为我,才来这世上受难的。”

好好好,客户端不同没给我同步上,差点漏了一大段

洲岷

姜晚进到神殿,并非是如阎罗殿一样封闭的大殿。

她站在中间,看到了花,看到了草,看到了云雾缭绕和不断蜿蜒而上的阶梯。

她顺着阶梯往前。

周围的景色几经变化,头顶是星云轨迹,有几颗巨大的星球从她眼前划过,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远方,有球体相撞,解体成无数小碎颗粒消失在浩瀚空间中。

身后咯吱响的声音越发清晰,她转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齿轮盘,比她展示给莫尧看的那个幻影要大上千万倍,实体的,近在咫尺的。

那些齿轮小如尘粒,互相嵌合,一个带动一个,走得又慢又笨重。可站在姜晚的角度看去,那些轮盘流转飞快,只是一个眨眼,小如尘粒的齿轮们就被淘汰换新了。

有个青衣道袍的中年晃了晃打满的酒壶从齿轮中间穿出来,瞧见她站着,随意扫了眼,“哟,这么快就回来啦。”

“也不对,是不是晚了些。”

穿出来?

姜晚偏头去观察被横穿而过的那处齿轮,依旧在机械转动,没有一丝被打岔变轨的痕迹。

落华山未立神像,姜晚只能凭借直觉猜测:“您是落华上神?”

那上神狐疑地瞅了眼她,低头继续晃悠他的宝贝葫芦,猛一下又抬头来瞧她,接着凑到姜晚跟前来,围着她左左右右打量。

他狐疑地自言自语,眉头紧着,表情有些难说:“没死啊,那怎么回来的?”

“晚辈是从落华山神址进来的,想求上神点拨迷津。”姜晚规规矩矩答。

“你等等,你等等。让我捋捋,你还活着,还长这么大啦?!不是,我缓缓啊。”

青袍上神摇着脑袋,将葫芦夹在胳膊下,掐算手指,眼神奇怪地瞅着她,半晌才老神在在地点了头,嘴里念叨着,妙哉妙哉。

旋即开朗大笑起来,心情大好,袖袍一挥:“跟我来吧。”

姜晚还没搞清楚状态,眼睛一晃,面前又是新的光景。

她眼前的,是比大阁会议厅还要大百倍的地方,顶上打下来一片亮光,她站在亮光中间,站在整个议会厅中间,渺小的像那大齿轮盘中的小小沙砾。

“来啦?”

有影子被投射在她脚下,拉得很长,从身后走近。

响指声起,半人高的柱子托着一颗琉璃球体从平地上升起,就在姜晚身前。

球体里盛着的是姜晚再了解不过的魂魄形态。

每一缕都被不同的颜色标记上,一共七缕,有些许残缺,总体来说并不影响魂魄主人的命格健全。

会是谁的呢。

神为什么将这些魂魄囚困在法器里,摆在这殿堂正中,受人监视。

姜晚回身,领着她来此的青袍上神已不知所踪,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子,身姿婀娜却不妩媚,美容姣好充满慈爱,由内而外都透露着神性,低眉弯眼都是怜爱。

可那怜爱的眼神落在姜晚身上,总让她觉着不自在,厌恶在心底翻腾。

觉得她可怜,在可怜她什么,神谕下的必死的命运吗。

姜晚心里不舒服,连姜淮叮嘱的礼貌礼仪都忘在脑后,指着琉璃球里困住的那些活跃游动的魂魄体,没好气地问:“这是我的?”

姜晚眼神带着审视,紧锁着那女子,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错过她,停在琉璃球前,站在她的对面,眼睛带笑着透过琉璃球看她。

她说:“你父兄将你养的很好。”

这一句,便算是默认了问题。

眼前的女子知道她先天残缺的魂魄,知道她的父兄……她就是姜晚此行的目的,那个能解开神谕奥秘的人。

姜晚沉下心来,强迫自己冷静,想着姜淮千万叮嘱的家教礼仪,规规矩矩向人行礼。

“敢问上神名号?”

她心里已经有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