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立刀而站,轻轻闭上眼,伫在尸堆血泊里。他前胸后背,腿上胳膊上没有一处不负伤。

可?他没有倒下,海上翱翔的雄鹰,永远不会低下头颅。

他就?这样站着,霍家军便不敢再近一步。

终于是燕卿白?匆匆赶来,将他亲自搀扶下去休息,绿珠赶到,及时?替他拔刀止血,总算是保下他一条命来了。

海东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退兵了吗?”

燕卿白?点点头:“就?算不退,战意已颓,剩下的交给我们便好。”

海东青才松口气,他呆呆的看着屋顶,什么也不说。燕卿白?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打扰他。

可?宁静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了。

嘉善顾不得礼仪,匆匆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眼底有彻底的恐慌:

“探子?来报,刚刚的一批人根本不是霍家军的精锐,是霍逐寇派来消耗我们兵力的前锋 ,我们刚刚死伤惨重,现在正是兵力颓废之时?,而霍逐寇带着大军沿着山路赶来了,已经?快行到离城中不远的五里坡外?了!”

一时?间,屋子?里空气凝滞了。

燕卿白?面色惨白?,海东青也愣住了。

怎么办?华州城里能上的都来守城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应对了。

难道只能守到这里了吗?

天下着大雨,惨淡云天,绝望的被暮色侵吞下去。

亥时?一刻

海东青在绝望,燕卿白?在绝望,整个华州都陷入了绝望,林沉玉也沉默了下去,她?头颅微低,被风吹雨打,如今身?心俱疲,再也无力支撑自己了。

只能到这里了吗?

“放我下去。”她?咬牙。

“大局已定,你输了,还?要坚持看下去吗?”

萧匪石淡然开口。

她?输了吗?她?输了吗?

林沉玉一阵恍惚,那日的梦境似乎成真了一般,她?好像看见了满城腥风血雨,生灵涂炭,无人生还?的场景。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吗?她?当真是吗?

沉默和疲倦如潮水,席卷了她?的周身?,浓厚的雨幕里,只见万家灯火凄惨飘摇,好似鬼灯市井。

大家似乎都预感到了劫难,今夜注定是个绝望的夜晚。

她?就?这样飘飘忽忽的,半昏半迷,她?想睡了,可?睡去又不甘心,醒着徒增痛苦,只垂着头,闭上眼,麻痹自己。

恍惚间,她?听见了有人来报,声音急切。

是城破了吗……

“报!霍家军在五里坡下遭遇了埋伏,顶约有数千人埋伏在山上,推滚走石,射放冷箭,将他们步子?拖住了,霍逐寇中了冷箭,现在身?负重伤!怕是赶不过来了。”

霍家军被拖住了吗,这倒是好事,但不知是谁……

萧匪石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谁!”

“看形制不似官兵,不似府兵,探子?来报说,那些人操着沿海口音,隐约打听到为首的人姓王,是延平府前守将之子?。”

林沉玉猛然抬头。

“约摸千余人,均是精壮青年,每人额间均带着白?色抹额,不知何意。不知他们为何来此,也不知为何要埋伏在此,只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口口声声都在聊一个人。”

“谁?”

“小侯爷。”

延平……延平……

数月前的记忆忽涌上心头来,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只心疑是梦。可?这到底不是梦,雨渐渐停了,风也平息了下去,灯火依旧,没有硝烟的气息,华州城眼看着又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夜晚。

一切好像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

林沉玉望向远方,她?强撑着站了起?来,忽然开怀大笑,笑的极为爽朗,一双清凌凌的眼笑的弯起?来,挑出好看的弧度。

她?再一次拔剑出鞘,对准萧匪石,少女白?衣染血,历尽千帆,却意气风发如初。

她?说:“是你输了。”

两年后

时光荏苒, 两年岁月间山河已然被重整。

顾螭一死,萧匪石割据政权,自宗室中挑了位傀儡幼儿为帝, 自立为摄政王, 把控朝政专治□□。地方豪杰纷纷起义,讨伐奸宦,争夺天下,一时间群雄割据,八方逐鹿。

至前月, 天下终于一统,但不知鹿死谁手, 花落谁家。

不过这些都和林沉玉没什么关系。她身子受了损, 这?些年被迫跟着张姑娘调理, 远离着朝堂风波人间干戈,依旧混着她的江湖。

今儿张姑娘带着傲天兄出门采购, 她趁机溜出来喝酒。

西湖边的茶楼上。

杨柳轻拂,枝头桃花俯见窗边人如玉,也?醉颜酡红, 偷身落入酒壶中,刷拉一声清脆, 却被玉骨扇恰恰拦住。

林沉玉拈住落下的桃花,一口饮尽杯中酒。

茶楼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