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中十六越抓越紧,不留神掐到他臂上的淤青,顿时疼得他两眼直冒泪花:“阿姐,阿姐!你弄疼我了!”

闻言,十六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阿姐,”姬如吸了吸被冻得发红的鼻子,低下头说话,声音闷闷的,“明日我会来找你的……你还是带我去看戏罢……”

十六蹙眉,眼中有心疼也有无奈。她想替姬如出这口恶气,但姬如什么都不说,显然是不想让她掺和。她攥紧拳头,实在想不明白——姬如是天子膝下唯一的儿子,以后注定会是大周的太子,这世上竟还有人敢对他下如此毒手。

姬如见她怔愣着没答应也没拒绝,索性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胳膊摇了又摇:“阿姐,你就带我去嘛,我还没看过戏。”

十六静默片刻,将手抽出来。她不敢看姬如,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孩总让她想起那个死于腹中的孩儿,想起那段虚情假意的过往。

“阿姐”姬如不死心,又去抱她的大腿。

“就这个时候,”十六闭了闭眼,抬手轻揉姬如的脑袋,将他束好的发髻揉乱,“明日就这个时候,我在梅林等你。”

“谢谢阿姐!”姬如顿时喜笑颜开,满心的欢喜无法承载,缓慢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松晏蜷在梅树下,喃喃道了句“真好”。他小的时候骆山山脚下也有戏班子来唱戏,但由于身子骨差,师父不允许他乱跑,他一次都没去看过。

他回忆了一会儿那时候的事情,想起步重总拿看戏这件事逗他,骗得他倒茶送水跑前跑后地伺候,最后用一句“师父不让我带你下山”打消他期待已久的听戏之行。

真该死啊。

松晏咬咬牙,按捺住想咬人的心。时隔多年,想起这些事依旧会心梗。

一晃神的功夫,眼前景象已然焕然一新。松晏收起那点微不足道的气愤,仰头瞧了一眼面前高大巍峨的宫殿——承宁宫,应空青的寝殿。

姬如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踏进承宁宫,手里还握着十六给的那枝梅花。

“方嬷嬷,”姬如抬起头,问道,“母后有说找我是何事吗?”

被他唤作方嬷嬷的人脚步不停,推搡着他往前走,连个正眼都未分给他,一把嗓子犹如公鸭:“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姬如忐忑不安。他用力攥紧花枝,花枝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

“应空青找他做什么?这会儿不应该是跟着夫子学书的时刻么?”十六隐去身形跟在两人身后,眉头紧蹙。

见状,松晏仗着梦境里的人瞧不见他,摇着尾巴大摇大摆地抬脚跟进去。

待到殿中,姬如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似是十分不适,抱着胳膊仿佛要将自己藏进臂弯之中。

十六心中起疑,常人若是见到母亲往往都是欣喜若狂的,尤其是姬如这样四五岁大的孩子,应该更加依赖母亲才是。姬如这样,显然不对劲。

她正琢磨着,便见三两个侍女拥着应空青自屏风后走来。

应空青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看上去十分慈爱。她笑着朝着姬如招手:“啾啾,过来。”

姬如畏缩着不肯上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透着惊惧。

“殿下,”方嬷嬷用力将姬如往应空青身边推,“娘娘叫你呢!”

姬如拽着方嬷嬷不肯松手,应空青脸上的笑意便渐渐冷了下去:“这孩子,真不乖。”

应空青抬脚上前,每往前一步,姬如便挣扎着想要退后一步,但方嬷嬷死死按住了他:“殿下,娘娘今日特地去学堂看你,但夫子说你告病,娘娘心急,这才叫奴才请殿下到承宁宫问话,还请殿下莫要让娘娘担心。”

她在姬如身前缓缓蹲下身,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语气虽然温柔,但依旧让人不寒而栗:“啾啾,听话,告诉母后,你今日去梅林见了谁。”

姬如哭花了脸,抽噎着咬字不清:“没、没见谁。”

闻言,应空青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意。她抬手极其缓慢地拭去姬如脸上的泪水,面无表情道:“方嬷嬷,你知道的,本宫不喜欢撒谎的小孩。”

她停顿须臾,扭头扫了一眼身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侍女,接着道:“陛下也不喜欢。”

方嬷嬷心领神会,伸手拽着姬如的胳膊将他往屏风后拖去。

姬如嚎啕大哭,忙不迭求饶,但应空青置若罔闻。

见此情形,松晏胃里一阵阵痉挛。他伸手想阻拦,但狐狸爪子径直穿透方嬷嬷的身体——他碰不到梦境中的任何人。

十六攀在屋顶,双眼已然猩红。她原先以为是宫中不长眼的人嫉恨姬如,刻意刁难,万万没想到那些伤竟是应空青一手促成的。

涟绛死前留了很多血给她,这千年来她靠着那些血挨过一个又一个寒冬,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吃人的欲望。有时她饿得恍惚,甚至会想止戈给她种下的蛊已经威胁不到她了,但此时应空青肥胖的身子再次轻易地勾出了深藏在她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