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涟绛赶在他下一句话出口前先埋首蹭进他怀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都带上哭腔:“你是不是嫌我事多,不想要我了?”

观御默然,心知必是那只常来找涟绛的小鸟又给涟绛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子。

他不想理会涟绛的胡言乱语,思量片刻后终于狠心揪着涟绛到桌边坐下,威胁说学不会不许用膳。

涟绛只感到一阵憋屈郁闷。

他一边学一边掉眼泪,泪眼朦胧地盯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想不通为什么一直纵容自己的人突然变得这般严厉,连撒娇都不好使了。

“这两根手指自然捏住笔,”观御抓着他的手指摆弄,专注之下并未留意到涟绛越埋越低的头,“这根抵在这里,余下的≈ot;

一滴湿漉漉的泪水掉在观御撑在案上的手上,话音因此戛然而止。

观御望着那滴眼泪,静默片刻,伸手扣住涟绛下巴抬起来一看,才发现涟绛已经无声无息地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被水浸透,泛着潮红,看向观御时眼神悲伤,又带有一些迷茫,以及一些怨恨。

观御微微抿唇,仓促移开视线,再狠不下心逼迫。

而涟绛越想越觉得难过。先前步重与他拌嘴说观御迟早会有另一只狐狸,他还据理力争,说自己是九重天唯一的狐狸,观御只有他。

但这才没过几天,观御忽然就不宠着他了,也不再将他当成狐狸,字字句句要他做“人”。

除了在外面有别的狐狸,涟绛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观御的反常。

观御却不知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以为自己将人逼得太紧。

转念一想涟绛年纪还小,再迟些学这些东西似乎也不碍事,总归是有自己照顾着,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影响不了什么,于是只好就此作罢,往后几日都未再提起要教涟绛握笔。

但是观御不教,涟绛一日更比一日郁闷。而步重又常在他耳边叨叨,说观御一定是嫌弃他又笨又懒,不想再教,于是他心里愈发堵得慌,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观御当真找了别的狐狸,不要他了。

更何况近些时日观御确如步重所说,一日比一日回来的晚,涟绛难免更加怀疑。

他不想被抛弃。

终于在有一日清晨,涟绛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外头有声音说九重天来了只赤金狐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鞋都顾不上穿就去找观御。

而在听见观御与月行说,今晚备些肥鸡时,涟绛终于崩溃大哭,冲上前抱住观御一个劲地嚎,说自己再也不偷懒了,让观御别去找别的狐狸。

观御吓了一跳,满头雾水地将人哄好后才腾出时间理清来龙去脉,不免失笑:“你这几日愁眉苦脸,食欲不振,便是因担心我去找别的狐狸?”

涟绛抹着眼泪点头,紧接着竖着四根手指保证自己再也不犯懒,再也不惹观御生气。

“涟绛,”观御在他说完前抓住他举起的手,并顺势将人揽进怀里,语气平缓,“你不用担心我生不生气,做你觉得开心的事就好。”

“可你会不要我。”

“不会,”观御将他往怀里带了带,直言道,“不会不要你,也不会有别的狐狸。”

因为我一直都只有你。

“那你让月行准备肥鸡,不是有狐狸要过来么?”

涟绛情绪来得快,去得却慢,多疑多心。

闻言,观御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听说的那只狐狸是花迟,今年狐族选送上来修炼的狐狸。他不是我找来的,也不会住到长生殿来。“

涟绛半信半疑:“当真?”

“嗯,”观御颔首,顺势将笔递给他,“正好眼下得空,我先教会你握笔。待会儿月行弄好烧鸡,让他送进来便是。”

涟绛眼睛一亮,登时被勾起馋意:”是之前你从人间带回来的那种烧鸡么?“

“嗯,这几日忙,没来得及去人间,就让月行照着本子学了坐好,看我怎么握的。”

涟绛学东西其实不慢,再加上观御一直都很用心地教,于是不出几日,涟绛便已经开始试着提笔写字。

他原是想等观御生辰时,像那些达官贵客似的送一副字画给他,让他装裱起来挂在长生殿中,日日看着。

奈何“观御”二字实在太难,他写的字又太丑,是以有些力不从心。

他伏在案边,苦思良久,改了主意。

他托步重找花迟要来一一幅九尾狐的画像,随后照猫画虎,背着观御一遍又一遍地临摹,直将画那只狐狸的技艺练得炉火纯青。

待到观御生辰的那天晚上,他拽着观御,避开人群宾客,兴冲冲地提起朱笔一笔一划地在观御小臂上画下了那只狐狸。

柔软的笔尖蹭过肌肤,观御垂眸望向半趴在怀中神情专注的人,心上从此有了一只狐狸。

涟绛原先以为,观御生辰过后会将那只狐狸洗净。

却不曾想,百年光阴里观御瞒着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