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不相敬如宾便也罢了,竟是一见面就要吵要打看来天帝虽然能治三界,却治不了家。

“五哥,别这么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止戈依旧浅浅的笑着,只是笑意莫名有些渗人。

耘峥扶额。平日里他与止戈相交甚少,顶多是路上会碰见几次,没想到这人竟这么难缠,跟个笑面虎似的,笑里藏刀。偏偏还像是听不懂旁人的斥责,无论你说什么他都笑眯眯的,难免让人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得劲,反而更让自己生气,占不到什么便宜。

沈万霄冷眼注视着止戈,问道:“天帝想要如何?”

松晏茫然地抬头,不解话题怎么扯到了天帝身上。他转头一看,耘峥亦是满脸写着“不解”。

止戈话未挑明,只道:“父王想做什么,大哥你最清楚不过。我今日来,只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切勿再让父王失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退身往后,身影渐渐消失于云雾之中:“魔骨在幽冥界,你若是不想这三界受难,最好照父王说的去做。”

满地蓝色的停云花开始枯萎凋零,凝滞的时间随着止戈的离去开始流动。

“来人!快来人!”茅草房的崩塌引来皇宫中的人。

耘峥连啧两声,身手敏捷地跳上房梁:“走!”

贸然在无妄界中施法,稍有不慎便会改变既定的轨迹,现实与此界相悖之下,黑白颠倒,于三界之中任何一人都是劫难。

沈万霄攥住松晏胳膊,正欲随耘峥一道离开,松晏忽然皱紧眉倒抽一口凉气——祭坛之上,竟已长满了血红的刺藤!

刺藤紧紧缠绕住松晏双脚,尖利的倒刺深深扎进血肉,眨眼间长靴便已被血染透。

沈万霄动作一顿,承妄剑于手中显形,斩向血藤,却无济于事,反而刺激得藤蔓更加用力缠住松晏。

“鬼枝!?”耘峥骇然,折身正欲下去帮忙,一支羽箭先射在了他的脚下。

宫中匆匆赶来的人茅草屋围了个水泄不通。耘峥不好施法,便只好不断躲避着如雨水一般倾注而下的长箭,扭头喊道:“哥,快走!”

“松晏,忍一忍。”沈万霄死死攥住松晏胳膊,声音有些发抖,焦急地挥砍着鬼枝。

可鬼枝并不是三界之中的东西,即使是能弑神的承妄剑,也不能将它斩断。

情急之下,沈万霄掌心凝起烈火,但烈火尚未来得及烧上鬼枝,耘峥便一扑而下按住他的胳膊,语速飞快:“业火烧世间一切污浊,连无妄界都会因此崩塌,无妄界一塌,人间便也完了!哥,此事万万不可!”

沈万霄定定地望向松晏,向来不见情绪的眸子里映出遍体鳞伤的人,竟生出悲痛之意。

鬼枝疯长,几乎将松晏淹没。他的血如同细碎的红雪,溅上沈万霄衣裳。

松晏在他的眼神中微微怔住,死死咬住唇,将呼痛的声音咽回去。眼看着血藤顺着他鲜血淋漓的手即将缠上沈万霄胳膊,他毫不迟疑地反手推开沈万霄的手,眼圈已然通红:“不行,斩不断的,你们快走。”

“松晏——”

鬼枝遮去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松晏听见沈万霄声嘶力竭地呼喊。他本想回应一声,但细细密密的疼挑断他的神经,让他昏昏沉沉地陷入黑暗之中。

遥遥地,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睡,涟绛,求你了,别睡”

“哥!”沈万霄捂住心口轰然倒下,耘峥急忙扶住他,摸到满手的血,顿时惊骇不已:“哥!?”

血红的裂纹爬上沈万霄脖颈。见状,耘峥身子一僵,呆呆望着那些裂纹以极快地速度爬上他的脸颊,开成狰狞可怖的红莲。

“相思骨”耘峥慌乱无章,满眼错愕,“相思骨,怎么会有相思骨?怎么会是相思骨!?不、不可能,不可能父王不可能这么狠心,不可能”

应空青乘着歩撵匆匆赶来,瞧见耘峥时目光一顿,抬手制止众人放箭的动作,自言自语道:“单舟横他怎么在这儿?”

耳边有空灵幽远的声音响起:“他是天道指定的天子,今日你不杀他,来日他必杀你。”

应空青眸光一冷,她微抬起头,耳边的声音接着道:“那和他一起的人,就是来日杀付绮之人。应空青,去吧,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便再无人能伤付绮。”

幽冥

别睡,涟绛。

别睡。

别。

脑海中盘亘着乞哀告怜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尾音拖出微弱的哭腔,听上去可怜极了。

墨玉榻上,松晏双眼紧闭,或许是梦中发生的一切令人不快,他的眉头紧拧在一起。他的脸色苍白,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如同鱼鳞遍布,鳞片之下透着血红。鬼枝蛮横,将他伤得体无完肤,连眼角眉梢都有倒刺造成的破口。

墨玉榻前,一个年轻的男子以极其慵懒地姿势坐在虎皮地毯上。他手里提着一串紫莹莹的葡萄,微微歪着头,半张生的阴柔的脸袒露于众人眼前,另外半张脸藏在鸦黑的长发之下,让人难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