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槿之抬了一下头,眺望远方,视野也在风的吹拂下更加清晰了。她再次低下头,继续对旁边的一个人说着什么,同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下一位。”

王槿之坐在这间通风极好的房间,背慵懒地驮着,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一位接着一位的人的面色、舌苔以及脉搏起伏。

每位轻症的病患从她这里坐了一会,得到药方,便回去。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王槿之也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

与王槿之这样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地忙碌,不同的是:

李达伦和杰克,以及那些医学生都有些吃不消。

在高强度的工作下,他们都裹着毛毯,面对面坐在一起,一言不发地吃着午餐。

这些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在这期间,王槿之能者多劳,又起身去看住院的中重症患者情况。

过了一刻钟,之前与王槿之有过几面之缘的医学生爱玛出现在她所待的病房门口。她注视着里面忙碌的情景,然后轻轻敲了一下门。

“请进。”王槿之低头道。

“您好,打扰了,圣使大人。”爱玛看起来眼圈有些微红。

“有什么事吗?”王槿之还在医治病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爱玛将头发挽到耳后,走到王槿之身边,弯下腰然后轻声道。

“我的姨妈,她刚刚已经走了。”

王槿之停下手中的银针,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刚刚失去亲人的女孩,目光平和地看向爱玛。

面对王槿之有些怜悯安抚的目光,爱玛整理了下因为哭过而有些凌乱的面容,走过去关上门,然后重新坐在王槿之旁边。

“我其实没有多少遗憾。”她说着把一杯水杯盖揭开,递到王槿之手中。

王槿之接过水杯放到一边,看向这位年轻的小姑娘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离开吗?”

“抱歉,我可能做不了主,你要去找你们教授。”王槿之摇摇头。

她其实不太理解爱玛为什么要专门跟她说这些,毕竟她和对方的关系并没有熟悉到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程度,所以她想到的只能是小姑娘承受不住重压,想要离开了。

“不,不是,我没有想离开!”爱玛摇了摇头,坚定敬佩地看向面前这位一直奔赴在第一线的圣使大人。

这下王槿之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了,疑惑地看向爱玛,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

荣耀教廷

“我姨母走得很轻松。”爱玛踌躇地说道,她的表情有些迟疑。

爱玛其实想把刚刚在那位犹太小孩那里经历的一些奇异的事告诉圣使大人。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显得这不是自己悲伤过度而产生的幻想。

“轻松吗?”王槿之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据她所知,爱玛的姨母岁数已经很大了,又感染上最新型的能造成败血的鼠疫杆菌,并且还有着各种并发症。照现在的医疗条件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怎么会走得毫无痛苦呢?

爱玛笑了笑,神情有些复杂。“是的。”

“我没有帮上你姨妈什么忙,可能是主保佑了她吧。”王槿之想了想,如实说道。

“不,我觉得…我想是您妹妹帮了忙!”

爱玛连忙说着,越说越笃定,脸上也露出了回忆之色和如同做梦的表情。“事实上,可能是我的幻觉吧。”

“我好像听到了神的赞歌。”

“我看到你妹妹这样帮了许多病人。只要被她握住手,一切绝望的情绪都仿佛瞬间消退…”

爱玛怕面前的特使不明白自己想要求证的东西,极力解释着。她猜测那位和圣使关系很好的小孩就是主的化身,她想当面感谢她,真的感谢她。

但却见眼前这位如同天使般温暖笑着的圣使大人随着自己的话,一点一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容冷峻地注视着自己。

一时之间,爱玛仿若看到了神殿殿堂那高高在上的冰冷雕塑,有种扑面而来的让她下跪行礼的窒息感和压迫感。

爱玛僵硬地看着王槿之,这样不知保持了多久。王槿之才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低头整理医疗器材,说道。“我该工作了,爱玛小姐。”

窗外渐渐飘起了雪花,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寒冷。王槿之细致地将每根银针都用酒精消完毒后,然后插回棉布条上,走向门口。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王槿之也知道迁怒对方是不对的,但她做不到…无法不迁怒——程晚吟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命力借给别人?!

随着一阵大风从走廊刮过,王槿之身上的白大褂被吹得呼呼作响,一下子扬起,再一下子落去。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救他们呢?

王槿之面无表情地站在实验室门口,背靠着墙,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天花板,似乎一切回到原来的世界,看到了那位为了人类未来毅然决然地进入生化实验室的模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