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她很难看清王槿之想要表达什么,也不知道梦里的这个她为什么不再像往常一样和自己吵架,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但她就是觉得母亲其实是有话跟她说的,那是一种直觉。母亲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望着她,似乎是想将她记在心里一样。

“没有想说的话吗?”妈妈轻轻道。

王槿之没有回复她。在这片宁静中,妈妈似乎感到心灵也得到了洗涤一般,恢复了平静。但她知道这样的对视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妈妈站起身,准备离去。

王槿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最后,还是妈妈在门口停住,对跟在她身后的母亲,张开了手臂说。

“最后了,你抱抱我吧。”

抱抱我吧,好聚好散吧。

妈妈告诉我,在那个梦里的人像是知道她要结束这段感情一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王槿之的不舍,她抱她很紧很紧,脖子间被她滴落的泪水浸湿,感觉非常真实,就好像真实存在一般。

不像是一个梦。

就仿佛之前她做的那些梦都是假的,凭空捏造的,只有这个是真的似的。在之后,妈妈就再也没有梦见过母亲。

我无法理解妈妈跟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事实上,在模糊的记忆里,我对母亲的印象很不好。

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等我那时候醒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懵的,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刚刚还被母亲关在门外,下一秒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幸好我在这群人里看见了妈妈。

我看着车厢里的那些像是难民一样的怪人在短暂的喜悦之后,又重新压抑起来。

原因是两人的牺牲。

在楚豹叔叔的叙述中,母亲就是在那里牺牲的。加上车里的大家似乎都不愿提起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而且令我无法集中在这件事上的是,战斗也变得困难了,周围没有人会因为我还是一个孩子而放慢速度。

妈妈只能抽身掩护着我,为此也受了不少的伤。甚至有一次为了救我,一只耳朵也失聪了。

队伍很多时候都无法阻止一些苍碧蜘蛛的逃跑,这时候他们口中总会谈及我那个好吃懒做又无比暴躁的母亲,在他们描述里那个母亲却是如同英雄一般伟大的存在。

仿佛只要有母亲在,就能反败为胜、逆转乾坤一般。

我往往对此嗤之以鼻。

是的,我并不觉得母亲是个英雄。在我心里,妈妈才是最伟大的。是她结束了这场恶劣的战争,开启了相对安稳和平的年代。

她是我的榜样。

那段日子是最艰苦的,我还记得因为队伍无法狙击所有的苍碧蜘蛛。在逃亡到深红基地路程的第七天,大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一个庞大的苍碧蜘蛛群,数量上压倒性占优。还没有战斗,车队上的叔叔阿姨都已经意识到不可获胜。

最后,还是妈妈在那些更厉害的苍碧蜘蛛还没有跟上来之前,便以高超的操控技术,逃出了包围圈。

在之后闲聊中,枳慧阿姨告诉我:幸好那次只是由单个苍碧蜘蛛为单位组成的虫群。如果有母虫那样的东西,那大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枳慧阿姨说着,似乎想起了很可怕的回忆,肩膀有些颤抖。这让我再次确认了——我缺失的那段记忆里可能就遇到了她害怕的那个存在。

医生说,遗忘也是机体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那时候,由于简丹阿姨的探测器对海面的效果不大,大家都无法确定周围是否还有蜘蛛群,妈妈都不敢休息,夜以继日地开着车。

随着电子地图上深红基地的位置离我们越来越近,路途上也越来越平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们几乎再没遇到蛛群攻击。

简丹阿姨说这很正常,因为深红基地的环境太过恶劣,那些虫族很少会想入侵这里。

在之后,妈妈就在深红基地定居下来,被楚豹叔叔举荐到上科院,和一群机甲师在一个白房子里进进出出。

徐奶奶死前也没有等到风暴二号问世。直到她去世的两年后,风暴二号才研究出来。其实我也知道,以她的身体其实是等不到。

说实话,在深红基地我其实没有怎么见过徐奶奶。

每次跟随妈妈去看她,都是隔着一个厚厚玻璃的隔离房里面对面坐着。母亲以前的事,我都是在她口中得知的。

徐奶奶口中的王家二小姐也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天之骄子称她也不为过。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口中的母亲,总是和我记忆里的母亲相差甚远。但我内心里却隐隐认同这些话,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我可能真的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关于母亲。

徐奶奶告诉我和妈妈,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可怜人。她不在众人期待中出生就罢了,还被至交好友给设计残废。而这些,只是因为子爵娶的罗塔夫人容不下她。

在徐奶奶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