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皱着眉头,用叉子嫌弃地戳戳那盘黏糊糊、黑漆漆的意大利肉酱面,不确定地问道。

“眉眉,你是做饭的时候走神了吗?”

“呵,是有点走神。”我抱歉地笑笑,声音有些颤抖,激动地辩解。

“但这是我亲手做的,特意从进口超市买的最好的澳洲牛筋肉,番茄我每颗都尝过,保证全都酸甜可口,还有洋葱也切得细细的,切得我眼泪都睁不开,还有芝士……“

可霸总并没有耐心听完,粗暴地打断我的自陈。

“眉眉,这不是你的水平,你应该更用心一些。”

这就是我的水平,我又怎么没有用心?

我不甘心地望向他,再一次向他强调。

“这是我亲手做的,费了很长时间。”

你尝尝吧,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

可这是我第一次亲手给一个男人做饭,也是我最后一次与你共进晚餐。

我还记得在超市里买肉时,那对年轻的小情侣的对话。

“你确定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你做的肯定好吃。”

“多难吃都吃完?”

“肯定吃完,你做什么都好吃!”

情侣之间不应该像他们一样吗?

男友本着吃不死,就要吃下去的决心,回报女友的心意。

而不是叉子一放,盘子一推,眼镜一架,像个我的上司一样质问我有没有用心。

然而,他下一句话更像我的上司了。

他用叉子挑着面条,脸上写满了无语,反问道。

“你故意的?费了很长时间,就做成这样?”

看看他这挑剔的模样吧,像不像训斥下属的领导?

我也曾想将真心交付,可霸总一次又一次地用事实告诉我。

他付我薪水,他雇佣了我,他就拥有挑刺的权力,我必须为他创造价值。

若这样我还要爱上他。

我简直就是无产阶级的叛徒,是人人喊打的公贼。

我不再争辩,盈盈假笑:“亲爱的,你怎么那么聪明,和你开玩笑呢,一眼就被你看破了。”

转身去往厨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上好的西餐厅的外卖。

重新装盘,放上迷迭香,撒上芝士碎,装成我做的,端到霸总的面前。

这一次,他动筷了,吃得很开心,像以前一样,吃了个干净。

桌子上共五盘菜,唯一一道我亲手做的菜,撤下去了,扔进了垃圾桶。

在烛光里,我们举起红酒杯,杯子碰撞,是我幻梦破碎的声音。

我们含着醉意在餐厅上交颈而吻,在松软的沙发上赤身相缠,在浴缸里为彼此净身,最后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心彻底安定,再无遗憾。

我离开的决定无比正确。

呵,顾晨,亲爱的霸总,他并不爱我,爱的不过是我的伪装。

他爱我与顾月肖似的脸,他爱我关切他的生活,他爱我的眼力见儿。

可这些都不是真的我。

我的容颜会老去,我的厨艺很烂,总是拿外卖充数,我的殷勤是被迫的。

真实的我,虚荣、势力、贪财、好色、爱抱怨、脾气大、胸无大志、又不甘平庸、既躺不平、也卷不动。

可我不敢对他亮出真实的我。

他连一道不完美的菜都不接受,又怎么接受并不美好的我呢?

我们本就阶级差巨大,他又宁愿要虚假的完美,也不要丑陋的真实。

这是领导,不是恋人。

只有领导才有资格喊:“我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

而恋人只会说:“无所谓终点,你的陪伴就是风景”。

我再一次清醒,从始至终,都是他雇佣了我。

至于他给我加薪,给予我婚姻的承诺,也只是他在绑定一个值得的妻子。

就像领导给一个核心员工升职加薪、签竞业协议,是因为这个员工为他创造了价值。

一旦这个员工年龄大了,性价比低了,不服管理,生病了,等待他的就是降薪、调岗、失业。

暴露真实的自我,就等于失去他的爱,等待我的就是被另一只更年轻、更听话的金丝雀代替。

我为了钱能装一时,又怎么装得了一辈子。

与其惶惶不安之中等待他开除我,不如去寻求一份稳定。

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譬如公务员。

寻一份稳定的感情,譬如徐老师。

我们最后一顿晚餐也吃了,一无所知的霸总登上了出差的飞机。

而在霸总离开,到我的100万到账,最后卷款跑路,这段时间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妹夫有一点说的很对,在我逃离之后,霸总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动用黑白两道的势力,疯狂地寻找我,这关乎一个男人的颜面。

任何需要使用身份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