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和杜九娘相互赠物,顺手捎两样把席八娘原是做惯了的。九娘也不以为意,叫小丫头收了那个盒儿,又说了半日京里时兴戴什么花,杭州又兴时戴什么花儿,九娘才羞答答说明来意,道:“我们几家和这个沈侍郎家素无来往,妹子可晓得沈家是什么来历?”

英华昨晚上倒是听柳五姨闲话了几句沈家,沈侍郎虽然不是潜邸旧臣,他两个妹夫从衣都是坚定的晋王党。倒是沈家的几个儿子甚有讲究,沈家大郎早年曾订过亲,未婚妻便是沈夫人娘家的外甥女,可惜那位小姐订了亲没两个月便病死。大郎甚是伤心,几年都不肯说亲,沈夫人也甚是怜爱儿子,不忍逆他。大的不说亲,就把后头的都拖下来了。如今沈家大郎二十一岁,二郎十八岁,还有三郎也是十八岁,都没有说亲。这些话便是英华不讲,隔日九娘去了沈家也能晓得。英华便一一和九娘说了,又道:“三郎是妾生的,听讲只比二郎小八天。不过呢,沈夫人听讲对儿子有些溺爱。所以大郎二郎读书都不大用功,倒是三郎,听讲极是上进。”

杜九娘把英华的话记在心里,回去和母亲说了半夜悄悄话,到赏荷会那日,她便穿的极是朴素,头上只簪两把茉莉花梳。便是杜夫人,也把她那套金闪闪明晃晃黄哄哄的出门行头弃了,梳了个牛屎头,穿了件新酱绸背子,在人堆里还略显寒酸。

树娘清雅靓妆不必说,沈夫人极是爱她,恨不能搂着树娘不放手,当不得树娘才坐下便咳,吃几口便说头晕,走几步就喘。到底闹的沈夫人把视线转到旁人身上。

清儿本来就生的娇美,着意妆扮之后,端的是光彩照人。萧家虽然没甚家教,到底送她上过女学,喊人吃饭的礼节她会,她又存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人家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决不多说一句话,拿定主意非礼勿动非礼勿言,也就甚像个样子,衬得树娘越发矫情了。

沈夫人看了又看,好像少了一个,她老人家急着娶儿媳妇的心太过急切,就忘了小姑娘们都是骄傲的,当着树娘和清小姐的面就问柳五姨:“还有一位王家二娘子,可曾来?”

100、相亲记(下)

柳五姨看了看年纪都比英华大的树娘和清儿,虽然京城人家女孩儿养到二十出头嫁人的尽有,然这两个一个没娘一个没爹,在婚姻上本就难些个,她到底不能当着这俩孩子面说你家摆的相亲宴,英华订过亲的人不必来之类的话,因笑道:“英华昨儿就有些伤风,正吃药呢,郎中说要发汗,所以不曾让她来。”

沈夫人这二年实是有些急了,满杭州城打听合适的女孩儿,恰好前几日有个姻亲才从京城回到杭州,那位夫人因提起柳家女眷都在杭州,在沈夫人面前把王家二娘子好一顿夸赞,说这位小姐生的好,管家又极能干,性子又十分爽朗,便是不论王家的门第和柳家的背景,也是极该娶回家的好儿妇。说的沈夫人极是动心,使人去打听柳家,居然王家二娘子也在杭州!其实她想相看的就是英华,树娘和清儿杜九娘纯是捎带。下了帖子去请,不曾想该来的不来,捎带的全来了。

王家二娘子不来,沈夫人面上的惋惜大家都看出来了。树娘此时晓得人家想相看的是英华,心里确实有些做酸。她原来听讲是侍郎家还有些意动,然打听过消息,晓得沈夫人是为长子相看,一来长媳责任重,要管家要照应底下弟妹,在她看来都是又俗气又辛苦的事,二来她是存心要嫁读书种子的,沈家大郎据说还是童生,既没有诗名又没有文名。所以还没有看见沈家大郎,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清儿显然是极力在争取这个机会,沈家是她树娘不要的,人家还满心想相看英华,就显清儿今日做作可笑,树娘不由的冲清儿一笑。

清小姐实是没听出来什么,因树娘对着她笑了一笑,她也回之一笑,就低头去理衣袖,姿态婉转美好,休说沈夫人看了觉得清小姐是个美人,便是柳五姨都在心里叹息:清儿若是把动不动寻死觅活的习惯藏起来,就这样安安静静实是招人疼爱。

虽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是相亲宴,然沈柳两家到底交情不深,沈家设宴自然还要请几家和两家都熟识或是沾亲带故的女眷。既然请了女眷,人家的儿郎也都要请几个和沈家子弟同耍。沈家指的名头是赏荷会,待客人到齐,沈夫人就请大家移步荷池边闲坐。

既然到了荷池边,姑娘们可以秀的才艺就多了,相识相熟的女孩儿成群聚在一处,或是临池照影赏花,或是扶柳吟咏,处处皆可入画。还有几位走贤良淑德路线的小姐,面上带着恬静微笑,跟着母亲嫂嫂在妇人群中闲话,伺候长辈茶水极是殷勤。

柳家的孙子们最大才十岁,说亲还早,眼前也只有这两个外甥女的姻缘要操心。柳五姨冷眼看树娘做派,晓得她没看上沈家,清儿今日表现之好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然沈夫人显然是替大郎择妇,清儿看上去就娇滴滴的,并不像能支应门户的样子,沈夫人对她还不如对树娘亲热。显然和沈家结亲这事是不成的,所以她老人家寻了个僻静所在歪着,也不和那些夫人歪缠。

过了一会树娘便寻了来,靠在柳五姨脚下,摸出一卷书来看,有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