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妇人!”王耀祖恼道:“咱们屋舍不漏,孩子们穿的暖暖和和的,你就不晓得人家的苦,把他们几块炭又如何?我还不曾请他们来住呢。”

听上去大哥心肠还不错,英华忙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抽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到黄氏手上,笑道:“原是妹子想的不周到,少买了炭。这点银子是妹子与大哥的陪礼,就请大哥去县里买炭赠把朋友吧。大哥这边,妹子无论如何也会想法子弄篓炭来,不教侄儿们睡潮被卧,可好?”

若是两年前,这十两银子何曾放在王耀祖两口子的眼里,如今却是穷了,王耀祖心中实是觉得收妹子的钱别扭,待说不要,那缩在袖子里的手好像被粗绳捆住了似的,哪里抬得起来。黄氏却是一边道谢,一边把银票收下了,笑道:“嫂子就替你哥哥收下了,也省得他那几个朋友再来你哥哥黑脸难看。”

王耀祖犹挣扎道:“有炭多拿几篓来便是,拿银子来做什么。”

英华一边转身下台阶,一边回头,笑道:“妹子管家总不能把公中的东西做人情。掏些儿私房却是无妨,大哥得闲,自去县买炭送朋友,旁人就不好说妹子闲话了。”

黄氏慢了半拍,待英华走到院门口才明白英华隐隐刺着王耀祖不该拿公中的东西做人情,待发作,到底捏着人家的银票,一回头看见王耀祖萎萎缩缩,又心生厌恶,便把气全撒到丈夫头上,冷笑着把银票丢到他手里,啐道:“恁没出息,你要送人,自己掏银子买炭,有多少送不得!”

隔着院墙,黄氏的说话声比雨声清亮多了。英华微微一笑,示意小海棠走。

小海棠小声抱怨道:“买办都说了买不到炭,大少爷还成篓的送人。自家没得用要抱怨小姐不会管家,这是何苦来。”

英华道:“不当家就这样,让大哥自己去买一回炭他就晓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朋友一家老小都湿答答的,他又岂能袖手。走罢,咱们去姑太太那里瞧瞧去。”

姑太太家兰花厅里热闹何止十倍,满屋子都是张家亲戚。原来姑老爷兄弟几个全家老小都来避雨来了,姑老爷原是跟二舅哥吵过嘴的,晓得二舅哥不会把他面子,是以他几个兄弟来借住,便不肯到前头和王翰林一家说知,姑太太虽是不情愿,到底女人心肠软,见不得妯娌孩子们呆在漏雨的所在,是以也就不吭声。

英华才走到篱笆门边,老远看见姑母那个小厅里人头攒动,一群大到□岁,小到四五岁的孩子在廊上打闹,便停下,笑道:“去不得了,咱们回去罢。”

恰好耀文嫌书房里太吵,捧着一本书站在窗口看,一抬头看见英华的背影。自从大前日落雨,玉薇就不曾回过家,他心里掂记,然他一个人又不好到前头去寻堂妹说话的。今日恰好撞见,哪里肯放过这等好机会,忙放下书本,走到大门口顺手抄起不晓得哪个的老油纸伞,一路小跑追上去,问:“妹妹来了,怎么不进去?”

英华听得是耀文堂兄,只得站定,回头笑道:“我过来瞧瞧姑母这边屋漏不漏,看姑母这边人不少,我害臊呢,不敢过去。”

英华会害臊,母猪都会织布。耀文先是一乐,再在心里琢磨英华话里的意思,猜她是不欲管张家的事,便笑道:“张家几位叔伯都是家里屋漏的很了,暂来住一二日。姑丈不是和二叔吵过架么,他老人家拉不下来脸到前头和二叔说呢。”

耀文把话说开了,英华也就不装了,笑道:“姑丈不说,妹子过来撞见,也只好妆害臊不过去了。哥哥,妹子正好问你,姑母这边来了许多客人,吃用可够。”

“够的,菜园子里有的是菜,厨房梁上还挂着两只火腿呢。”耀文笑道:“姑丈昨日趁雨停的时候去县里买了两石米,他们便是在这里住十日也够了。妹妹,你玉薇嫂子这几日都不曾回来?”

“不曾。”英华想了一想,笑道:“咱们家在府城建码头仓库,石料砖块还罢了,木料有不少呢,都在雨水里淋着,玉薇嫂子前日去的府城,怕是要等雨停才能回来。”

耀文踌躇半日,不好意思的说:“妹妹,哥哥和你商量个事啊。”

英华笑道:“哥哥怎么这样客气。”

“你看你玉薇嫂嫂,忙的几日都回不了家。”耀文涨红着脸,小心措词:“妹子和二婶说说,叫你嫂嫂就在县城罢,远了哥哥不放心。”

玉薇从前没嫁时,常去府城住几日,大家习以为常。今日耀文这般不放心,英华颇觉堂兄过于小心了,想了一想,笑道:“哥哥等嫂嫂来家和她说呀。绕这么一个弯子,是怕嫂嫂恼你么。”

耀文愣了下,英华已是扶着小丫头走远了。他在雨地里站了好一回,摇头叹气,回去念书不提。

英华到自己院里,换下湿衣吃了碗热姜茶,便吩咐厨房晚上都吃锅子,又叫人送了一篓炭到大哥那边。

将到饭时,天已黑透,雨却小了许多,英华晓得父亲必要陪刘大人吃饭的,母亲一个人吃饭孤单,她便叫小海棠掌个灯,两个到柳氏院里去,出了院门没几步,就听见赵恒他们院里吵嚷起来,八郎的嗓门甚大,正嚷:“大家都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