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跟大伯几十年不分家,结果如何?”英华笑道:“若是早日分家,说不定咱们和大伯家还是亲亲热热好亲戚呢。”

这是实在话,兄弟们各自成家,拖家带口的,各有各的心思和打算,实是早该分家的。王姑太太点点头,也道:“早分的好。”

这两个,分明是怕他们两口儿占耀宗的便宜!本是亲兄弟,不过一个手里有钱,一个无钱,就这样替二弟防着他们。黄氏又是恼,又是恨,持着一枚钢针戳来戳去,手里那件小衣裳都要缝成卤猪肚。

英华晓得嫂嫂是个糊涂人,看她这样恼法,也就不再扎她,故意看看门外,笑道:“今儿日头甚好,我回去叫小丫头们把被卧都抱出来晒晒。”

王姑太太忙笑道:“果然甚好,我也把我们卧房的被卧拿出来晒晒。”姑侄两个同心,一个朝里走,一个朝外走,只留黄氏独自在厅里缝猪肚。

到了自己的院里,英华真个叫小丫头们都把被卧抱出来晒,她站在院中,看看澄清的碧空,悠悠的白云,一双燕子从檐前掠过,便觉得风吹过来都是醉人的,也就把烦人的黄氏嫂嫂忘了,自去妆盒里把她那个小糖盒摸出来,摇一摇,哗哗响,揭开来看,里头只得二三枚糖。英华拈了一块入口,看见玉薇进来,忙把糖盒藏到背后,笑道:“你今日好闲。”

玉薇笑道:“我原是总管,只要总揽大局就使得,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谁敢拿来烦我,他是活的不耐烦了。我是来提醒二小姐,咱们家那两个小庄,春耕的人手还不到往年一半,等二少爷来家,问他要些牛马,咱们自家种地要用。”

英华想一想,道:“既然人手不足,我的小庄留三分之一照旧罢,剩下的地,全种果树。我记得那边的柑桔甚好,就使人去搜寻些好柑桔树苗,若是地不适合,种桑也使得,种板栗柿子枣子都使得。我嫁了人头几年,只怕没得多少功夫管这些,果树长成总要几年罢。二哥那边先照旧罢,横竖他就快回来了,就是误了春耕还有夏种呢。”

女孩儿初嫁,待奉公婆只怕都不大得闲,养几个孩儿都手忙脚乱,只怕也没得多少精力去照管自己的妆奁田。都种上果树,这几年只要照料好就使得,税额是一定的,钱粮帐就少了许多。过几年得了闲,树结下果子正好运到这边京城发卖,伸手就能管人查帐,实是比种粮食方便省心。玉薇心里替英华算了一回,微笑点头道:“那样,我使人去把那边管事的喊了来罢。二小姐和他商量清楚,咱们就使人去买树苗。”两个人琢磨哪里的柑桔最香甜,哪里的枣子最甜脆最大,又是哪里的柿子板栗最多最好,商量着去淘好树苗。

正说话间,芳歌笑盈盈捧着一盘点心进来,看她两个像是说正事的样子,把点心盘交到杏仁手里,就摆摆手,道:“你们有事忙,不必管我。”

“我们哪有正经事,不过说些闲话罢了。”玉薇把芳歌拉回来按到英华对面坐下,笑道:“你们几时去府城?”

“我不去了。”芳歌摇摇头,面庞微红,道:“后日母亲带小弟去,我沈姐……母亲让她静养安胎。我在家能帮着料理些家务。”

这个话题,不宜深入。英华便叫把点心拿过来。芳歌今日端来的是发糕,用的是四瓣五瓣六瓣的花形模子,青瓷荷叶盘里卧着几十片指顶大小的雪白花朵,中间点着一点点的红圆点,极是精致好看。英华拈起一块尝尝,居然是咸的,原来里头搀着剁得极碎极细的火腿丁、笋丁和香菇丁,绵软鲜香。平常吃惯了甜发糕,乍一吃咸的就格外好吃。

英华忙让玉薇尝尝 ,自己又拈了一块,笑道:“真好吃。又好吃又好看,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又好吃,就变着法子弄吃的呀。”芳歌托腮看着她两个抢食,笑道:“看你们吃的开心,我心里最快活了。”

玉薇吃了几片发糕,便去洗手煮茶,英华便教把糕搁火盆上热一热。少时汤滚,玉薇冲了头一壶茶,笑道:“芳歌小姐在这里,今儿我送茶去罢。”

英华正要答应,看芳歌怔怔的看着自己,好像有所求的样子,却是会意,笑道:“我去送呀。芳歌妹妹,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也叫我爹尝尝你做的发糕。”

芳歌羞答答点头,道:“好。”

玉薇诧异地看了英华一眼,笑道:“那好,我煮第二壶茶等你们回来。”跳起来在那盘里抓了两片糕在手里,把盘子朝外推一推,很是不舍的说:“可惜这糕不能久放,不然倒是门好生意。”

芳歌不大好意思站在一边,英华寻了个盒子,把热过的发糕搁进去,自己捧着这盒子,杏仁便捧着茶瓶,三个一道出去了。到得书房门口,英华把盒子交到芳歌手里,取了那茶瓶,还不曾进门就先笑道:“爹爹,歇一歇,吃杯茶呀。”

门里头鸦雀无声,英华好似一头小鹿轻巧的越过门槛,便看见爹爹脸上的尴尬,杨八郎脸上的笑意,还有坐在爹爹对面一个白面白须的红袍官儿,年纪约有六十多岁,笑眯眯看着她摸胡子。

“这是令爱英华小姐?”那官儿笑容慈祥的好似祖父见到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