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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少府当然明白——这意思就是别问了。
田延年见他气若游丝的样子,满意地捻捻胡髭,又补了一句:“少府既然去昌邑国跑了一趟,那些昌邑故臣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你可得多加照拂。”
乐成悚然一惊,忽然明白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他连忙说:“请大司农协助回禀大将军,昌邑来的臣属大都在中央官署安顿好了,正等待朝廷安排职务;而皇上从温室殿派出的各路使臣,一大半都穿梭于少府,一小半出了宫去,待下官查明去向之后再回报。”
田延年心里笑笑,想他虽然像条丧家犬,脑子还算清醒。但脸上却冷了下去,问道:“还有呢?”
乐成不解,田延年瞥了他一眼,缓缓道:“中尉、郎中令。”
“王吉和龚遂?”乐成一怔,“大司农也见过他们了?”
田延年却一甩衣袖:“你没看见吗?那两个人刚才下了墓道,到陵里去了。”
六月初七,壬申日。孝昭皇帝大行,皇帝、皇太后亲扶灵柩,文武百官,骑、步、车三军,列阵迎送。冠盖遮天,白旌密布,礼乐不绝。
虽然阵势富丽堂皇,可走的路线和三万牛车没什么区别,同样是北渡渭河,上咸阳塬,又转西行。咸阳塬上西陲处,汉武帝的封土已成苍丘,除了呈覆斗状外,看起来和一座孤山没什么区别。比它更近的地方有另一座覆斗型山丘,相比之下,树木矮小稀疏,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平陵。
送葬队伍行进缓慢,步履沉重,执绋者一起唱着挽歌。灵柩上共引出六根长绋,每根长三十丈,诸侯执四绋,百官执二绋。挽歌以唱和为主,听不出词,词也不重要,据说原本是苦役、奴隶哀怨身世的调子,人人闻之落泪,从民间反传入宫,成了非常少有的君民同俗的一件事。
所有事情都有例外,那没有唱的人,却是最重要的两位扶灵人。队伍行至陵园以东一条河渠处,南有泉水,北有城台,刘贺低声问出一句:
“为什么叫徘徊庙?”
上官正出神,没听清,刘贺又问一次,才反应过来。
每位皇帝有陵就有庙,甚至不止一庙,用于月祭。比如,孝文帝的庙号“顾成”,孝武帝的庙号“龙渊”。北面城台上的,就是孝昭帝的徘徊庙。
“这是先帝自己取的名字,没有说起原因。也许是因为河渠弯曲徘徊吧。”上官垂着头没看,可她知道脚下的水渠几乎是笔直的。
刘贺也不反驳她,只是沉吟:“徘徊,徘徊,《礼论》里写过,‘过故乡,则必徘徊焉,鸣号焉,踯躅焉,踟蹰焉,然后能去之也’……可朕原以为,先帝利落果断,是个不怎么踟蹰的人。”
“他是。”上官先是立即回了一句,往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早已成为规范、成为定数了,当他定下“徘徊”这个名字的时候,上官竟一点儿也没有细想过。刘弗陵生于深宫,长于深宫,他也会有思乡之情吗?还是说,他其实也有逡巡不前的时候,只是深深隐藏了起来?
到最后,她反过来说一句:“陛下这样不遵礼教,还记得《礼记》?”
“朕的师傅毕竟是个儒学大师。”刘贺说,“而且《礼记》和其他经典不太一样,荀子实乃旷世大才。朕平生所念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他写的:丧礼者,以生者事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起死,事死如事生……”
等他吟诵完,上官说:“陛下今日和平常很不一样。”
刘贺嘴角浮着浅浅笑意:“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能清楚看见陵园外墙,墙垣看来与一座方方正正的小城无异。但城墙内高高隆起的封土,以及四方大门前耸立的三出门阙,仍然清晰地表明了这是一座天子陵寝。
上官问:“陛下确定要这么做吗?此番下来,百官一定会生疑的。”
“朕刚刚才说完,事死如事生。”刘贺说,“我们就要像先帝还在一样,那就是他未来的居所,皇太后不论怎么踟蹰徘徊,他也不会反对的。”
“不,”上官皇太后心想,“他会先问大将军 。”
陵园边四百米,苍松密布,但是因为祭祀烟火过盛,现在已经笼上一层厚厚的青烟。在香雾缭绕里,还能看见的巍峨建筑,就是寝殿和便殿。
寝殿即是陵园正殿,殿内已经摆好昭帝生前所用器物,还原昔日寝宫模样,看上去只像是先帝刚出去上朝了,不久就要回来。殿中有神座,座上暂时是空的。等灵柩下葬礼毕,宫人就会把先帝生前衣冠取出来,架在神座上,这样当众官手里香烛齐燃时,他就真在云遮雾罩里坐着了。
但在灵柩正式进地宫以前,一要等待吉时,二还有几道仪式要走。其时太常已登上祭台,面向高耸的日、月、星三辰旗,焚香跪拜,口中振振有词。
上官本以为刘贺这时候该不耐烦,却发现他一反常态,前所未有地严肃,就像不用眨眼一样定睛看着,仿佛要把眼前一切深深烙印入脑海里。可哪怕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还是留意到了上官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