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他依旧躺在白公子的床榻上,身上的伤也貌似没有那么疼了。

竟然不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点后,江淮一反而没那么自在了,在梦里他尚可以放肆,现实中他却是万万不敢逾矩的。

哪怕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再躺下去了,他看了眼身下染上血渍的素白床单,眸色渐暗。

那么干净的床榻,就这样被他肮脏的血弄脏了……

“良禽择佳木而栖,你倒是会找靠山。”江淮一在下首跪着,听着主人的嘲讽只觉得云里雾里。

“连着两夜去陪床,怕不是已经筹划好如何随他去白家过好日子了吧。”

“不……主人!下奴……下奴没有……”江淮一惊惧抬头,后背的衣衫被冷汗湿了个彻底,听了这句,再糊涂的人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叛主的罪名可不是他能担待得起的,江淮一连忙为自己辩解,不曾想话还未说完就被夹杂着内力的一脚踹在上腹。

他被踹出去老远,双膝在泥地里划出了两道凹痕。

“不敢当,本座的阡月阁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邢诸冷笑着欣赏江淮一捂腹忍痛的狼狈姿态,一字一句吐出的讥讽话如锐利的匕首,削剐着江淮一的一身血肉。

“主……主人,下奴知道错了……咳咳……”

江淮一手脚并用,又爬回到邢诸脚下的方寸之地,然后死命地磕头,前额砸击地面发出一声声的闷响,直到温热的血混杂着污泥弄脏了清俊的眉眼,眼前也显现出一片血红。

“原本还想连着你昨日的错处一块儿算算账。”邢诸瞧着差不多了,就用脚抵在江淮一额前阻止了他还要继续的动作。

嫌恶地蹭了蹭靴底沾上的血,咧嘴冷笑。

“如今想来还是罢了,允你当个影卫也是抬举你了,那些规矩你如今都不用遵守了。”

“来人,给他把手脚打断了做成人彘,省的再去勾引谁给本座丢脸。”

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得。

这样的判决对他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一瞬间便是眼前天旋地转,如坠冰窖般的通体寒凉。恐惧,流经四体百骸。

江淮一在短短的愣神过后凄然一笑,用不似人的干涩声音哀求道:“求……求您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赏下奴一死,求您……”

他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能去死,世人皆避之不及的事情在他看来却近乎是个奢求。

在将要面对的漫长折磨面前,他甚至觉得凌迟或是刑杀都不算什么了。

直到被一拥而上的侍卫无情拖走,那杜鹃泣血般的声音才绝了踪迹。

茫然大睁着的双眼失了焦点,眼底的最后那点微末星子就这样熄灭了。

他彻底绝望了。

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缘故吧,一记记毫不留情的棍棒打在身上,他却连痛楚都感觉不到。

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肉体在遭受杖责,心神却不知飞去哪儿了。

早知如此,昨晚就该问白公子再要一颗糖的。他那么心善,或许会给的吧。

想到那颗在口腔中散发香甜气味的糖,他咧开嘴勉强地笑了笑,不过随即就被口鼻涌出的血呛得剧烈咳嗽。

如今想这些都没用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过会儿,等手脚被打断了,主人估计还会用炭火熏瞎他的双眼。

那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也无法再看一眼白公子温煦的笑颜了。

其实,还是想再看一看的……

他是得不到神眷的卑贱之人,从记事起就不曾得到过他人的一点厚待。

现下方以为自己再踮踮脚就能触到彩虹,脚底的云却蓦然碎了,叫他于百米高空坠落尘泥,摔了个鼻青脸肿。

……

因着昨晚允诺下的事,白沐泽难得起了个大早,跑去城南的集市预备着给小家伙买点吃的。

奈何白沐泽的早起,也只是比平常早了些许,那家生意火热的糕点店早排起了长队。

罢了,左右也没旁的事,等等也无妨。

其实,他也能使些法术,让自己早些买到的。

只是他如今借用的躯壳太过无用,脆弱得很,法力早不及当年,还动不动就因为承受不住而头疼难受。

还是得省着点用。

这队一排就排了两个时辰。

白沐泽许久未进过这类甜腻的吃食,分不清好坏,就把形状好看的都打包了一份。

什么荷花酥、桂花糖、枣泥糕的,被妥善装在共分为九格的锦盒内。色泽各异,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临走时路过了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还顺手牵羊买了个泥偶藏进了袖子。

小孩子的玩意儿,也不知道他会否喜欢。

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笑起来都不开怀。

长久如此总是不利于身心健康的。

心情好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