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茴随意闲逛了两条街,肚子都转得有些饿了,还没找到容貌最特殊的女子,不免有些气馁。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云之墨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从头到尾看她在人群中穿来走去,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拿她没辙又觉得她太天真可爱。

“我都说了你碰不到她。”云之墨道:“就连我想见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奚茴抿嘴:“我这不是从未见过神仙,所以想着碰运气,说不定能见上一次呢。”

云之墨问:“你何必执着与见神仙一面?”

“我听人说神仙是可以完成凡人的愿望的。”奚茴说出她找神仙的真正原因:“若向神明许愿可以成真,费些心思寻她又算什么?”

“你听谁说神仙会完成你的愿望?”云之墨又问。

奚茴回答:“谢灵峙。”

在她还年幼不懂事,将谢灵峙当成兄长的那段时间里,谢灵峙也给她说过几次故事。因为他们都是行云州人,所说故事难免脱离不开苍穹上的神明,行云州为神明所创,为神明所庇护,谢灵峙说神明不会放弃每一个行云州的孩子,所以她一直以来没有鬼使也不必气馁,总有更好的在后头等着她。

奚茴天真信了他的话,可当后来她知晓谢灵峙到漓心宫是来顶替她的位置后,她就不信谢灵峙的任何话了。

“再后来,我就遇见了你。”奚茴抬眸朝云之墨看去,一双狐眼中倒映着不远处的金鱼灯,那灯架上红纸糊成的金鱼胖嘟嘟的,像是在她的眼眸中燃起了一簇火。

奚茴道:“我以为,我的好运真的在后面,所以才让我与哥哥结契,绑在一起。”

但……

“但你不是鬼。”奚茴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松开:“我没办法用结契绑住你,便说明其实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过鬼使,我还是与其他行云州人不一样的。”

因为这份特殊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为何是她。奚茴以为,神明既然不会放弃每一个行云州人,她又是在行云州出生,那神明一定知晓她为何没有鬼使,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她又为何能起死回生,那些关乎于她身世的秘密,或许神明能解。

奚茴厌恨这种特殊给她的童年带来的痛苦,也痛恨因此她失去了许多权利。

快乐、成长、朋友、自由,凡是一切美好好似都与她无关,而她天生下来便是要受苦的。

即便如今她已经逃离了过去,与行云州断绝关系,可她依旧想着,若有一个能解惑的机会,还是要去碰一碰的,倘若呢……

若她诚心向神明许愿,神明会解她所惑吗?

云之墨见奚茴略显失落的眉眼,心口像是被淤泥堵住了般,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些。

他轻声道:“小铃铛,晏城的神仙解不了你的疑惑。”

“为何?”奚茴问。

云之墨垂眸:“因为神仙也不是万能的,他们各有各的苦楚与遗憾,除去无止尽的寿命与那些虚幻不可控的神力之外,他们也未必有凡人通透。”

奚茴仿佛从云之墨的话语中听出了他对神明的无奈与不满,或许他与苍穹之上的神之间,也并非只是见过的关系。

她缓缓抬头看向漆黑的天,一轮半圆的明月当空,天上无云,月光照不进繁荣的晏城街市,这里处处都是人间灯火,奚茴忽而明白过来云之墨所说的“神仙也不是万能的”这句话的含义。

月色无法撼动凡人的夜,正如神仙也无法决定凡人的生死。

“小铃铛。”云之墨不知奚茴想到了什么,他捏着奚茴的脸让她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身上,透过面具下的双眼认真地与她对视,轻声道:“与其想去看什么神仙,不如看我。”

奚茴眨了眨眼,她听见云之墨道:“我就在你的身边。”

他本意霸道,不想让其他事物将奚茴的心神分出去,却又因这一句仿若情话般的言语点醒了她。

奚茴立刻挽住了云之墨的胳膊,脸上重新扬起笑:“对,我有哥哥的。”

她不是一无所有,也不是被一切抛弃,她有云之墨的,云之墨就在她身边,哪儿也不会去。

奚茴没再看那些女子插花了,倒是随着人群走到了长街尽头。

这处卖花灯的尤其多,便是金鱼灯也分好几种款式,奚茴在里头跳了个尾巴宽大的提到眼前来仔细看了看,再将灯晃去云之墨跟前,道:“这个好像你啊。”

云之墨瞥了一眼金鱼灯,烛火透过染红的丝绢,花灯内细细的铁丝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鱼骨,甚至连鱼鳞都不是手绘的,而是将五彩的布条剪成了鱼鳞的模样,一张张贴上去的。

奚茴道:“你在渡厄崖下就是这样钻进水里的。”

云之墨也提起一盏灯,是一只好几条尾巴的狐狸,白白胖胖的,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用朱砂勾勒出几分魅惑。

他道:“那这就是你。”

奚茴道:“我哪儿有这么胖?还有,我的眼睛可没有这么细,比起细细的狐狸眼,我的眼睛还是很圆的,你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