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挟持楼弃舞,阻止这一场血腥的屠戮。奈何楼弃舞有魔骨相护,他根本碰不到楼弃舞。

是故,紧急之下,他不得不咬牙举剑抵在听见动静摸索而来的观御颈上。

那一刹那,诸神皆惊,就连捂着心口奄奄一息的天帝,都错愕地张大眼睛。唯独被魔骨剥夺心智的白三娘不为所动。

直至利刃割开喉咙,观御颤着声音害怕地向白三娘求救,而体内温热的血洒在白三娘手背上,一个母亲的本能终于胜过魔骨暴虐的杀欲。

白三娘骤然清醒。杀红眼的魔骨被她压制,囚入识海中的牢笼。

“玄柳暴怒,弑父之仇让他不顾往日情谊斩杀白三娘。”

白三娘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望着被血染红的莲花台,知晓自己无路可退,也从未想过要退缩。

玄柳不会放过她。众神不会放过她。

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玄柳放开观御,飞快地捏诀封住他的经脉,而后提着剑一步步朝白三娘走去。

剑上沾的是观御的血。

顺着剑刃一滴滴往下落,在白玉石板上刻出蜿蜒的痕迹。

——你罪该万死。

白三娘笑看落雨剑斩下。

“楼弃舞为救母亲,死于非命。”

千钧一发之际,楼弃舞不知从何处来的气力,遽然冲向白三娘。

玄柳瞳孔一缩,但再想收回剑已来不及,只能任由剑刃没入楼弃舞后背,再穿出胸膛。

那具瘦小的身躯倒在白三娘怀里,痛苦地痉挛着。

——娘,我好疼。

白三娘愕然无声,张口无言,眼泪落在楼弃舞的额头上。

“但诸神仍不肯放过她,最后逼得她抱着楼弃舞跳下弑神台。”

玄柳怔愣住,茫然地丢下落雨剑。

众神见状,纷纷攻向白三娘。

白刀子、金箭簇、红扇面伤得白三娘体无完肤,鲜血横流。

玄柳眼里流下眼泪,紧攥着拳头逼自己恪守太子职责,但最终还是失态,崩溃地大哭,妄图以一人之力阻挡众神。

——住手!我叫你们都住手!!

在这场混乱的厮杀里,白三娘抱着楼弃舞声嘶力竭地尖叫,最后在长剑穿身而过的刹那身子后仰从弑神台上跌落。

玄柳猛扑上前,妄想抓住她。

围在玄柳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于是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妻儿坠入无尽深渊。

这时,有人搀扶着先帝过来。

——身为太子,你最该明白,用情者终为情所困。

失误

创神书中的景象如湖面涟漪般一圈圈消散。

涟绛呼吸凝滞,手指发麻,方才所见的触目惊心的场面尚犹在目。

“那日之后,三界中便有了血海。”

厌岁将创神书收起,兴许因眼下谈及的是久远之事,她的语气格外平静:

“你娘亲救下白三娘后,又用傀儡术救下楼弃舞。只不过没过多久,玄柳便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他们母子二人,并允诺众神会诛杀魔骨,给三界一个交代。”

说到这儿,她不禁叹气:“你爹娘知晓白三娘遭遇以后,替她打抱不平,挺身而出,惹怒了天神,被处死示众。临终前,他们将你和你姐姐托付给白三娘。”

涟绛屈膝坐着,神情藏匿进烛火阴影之中。

他对爹娘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关于他们的一切,涟绛从来都只是听说。

厌岁又一次拨弄桌上那豆灯火的芯子:“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涟绛颔首,声音听不出情绪。

厌岁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一旁静坐不语的男子。

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慢慢道:“九尾狐若是自甘断尾,魔骨便再不能借其身子胡作非为她的第九条尾巴,早在坠下弑神台时便断了。”

涟绛倏地抬头,惊讶之余心酸至极:“玄柳不知道……他为了安抚众神,告慰先帝,再次以斩杀魔骨之名残忍地捕杀白三娘。”

男子点头,并未看他:“是。”

听完这些事,涟绛难以遏制地发抖,地牢里阴寒的风吹拂在颈间,让他毛骨悚然。

隔得远了,厌岁看不清他的神情,索性上前三两步:“涟绛,我找你来,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是想说”

“你若是想劝我断尾,驱逐魔骨,”涟绛微低着头,贸然出声打断她,声音虽然沙哑,但神情格外认真,“便不必再多说了。”

“那日之后玄柳便剥了观御情魂,他对你不会有任何感情。你念念不忘,难道就不怕最终和白三娘一个下场么?”

涟绛淡淡地瞥她一眼,显然不愿意与她谈论此事:“你若只是为了说这个,恕我无可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