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头一个。我见她文采不俗,便保举她考试,果然没有失望。”

宋博士瞄他一眼,从案上的瓷罐里掏出一颗润喉话梅给他,意在送客,“你甚少举荐学生。我记得你早上有大课?时辰快到了。”

他从头到脚打量江蓠一番,见这小姑娘戴着监生的巾帽,穿着监生的青衫,一张俏脸生得夭夭灼灼,如桃似李,往书架前一站,整个斋里的男学生就像被春风吹昏了头脑,争先恐后地赏起花来。

“肃静!肃静!”他拿戒尺在案上重重敲了两下。

薛湛看向江蓠,欲说几句话解围,她却成竹在胸地道:“薛先生,承君之惠,感激不尽,您快去吧,免得误了时辰。宋先生德高望重,满腹经纶,我既拜入他门下,定会向他诚心讨教。”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她说起话来落落大方,毫不怯场,宋博士点了点头,送走薛湛,方才捋须道:“你就是岘玉?”

“如假包换。”

学生们的目光或好奇或不屑,都聚集在江蓠身上,她早就习惯了被人这样看,内心毫无波澜,平静地问:“先生,我是否要在此处行拜师礼?”

宋博士看看底下五十个门生,又看看她,有些拿不准,“今早助教复讲《五蠹》,这篇你读得熟么?”

江蓠笑笑:“会背。”

“《孤愤》呢?”

“《韩非子》五十五篇,除了《说林》、《难一》这样带史料的,都可熟背。”

宋博士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你用《孤愤》的要义,以这句话为题,作一篇五百字的策论与我过目。听闻你考试时举重若轻,还睡了两盏茶,想来助教讲完了,你也写完了。”

江蓠心下了然:“写完才能拜师?”

宋博士颔首。

她直言:“从未听说过有这个规矩,只说分斋考得阅卷官青眼,就能进率性堂上课。敢问先生,收这些兄台入门,也是人人都写了策论?”

房内霎时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仿佛在惊讶她敢违逆师长。

宋博士道:“不然。堂里没有过女学生,你先前也未在国子监上过课,老夫想再考一考你的学问,你若当着我们的面作出来,今后无人敢看轻你。”

江蓠觉得这情形十分滑稽,维持着恭敬的态度,又是弯腰一揖:“先生容谅,恕小女不能从命。若是所有学生都写,我必定也写,若是只有我一人要写,那实在不公平。我本以为被祭酒大人点了第二名,已经无人敢看轻了,您是不信自己出题的水准,还是不信祭酒大人的眼光,又或者和这些才高八斗的师兄们一样——不信我一个女子有真才实学?”

宋博士一窒,咳了几声,眯起眼来。

思考了半晌,他转身向大伙儿道:“刚才的题都听到了?先不上课了,你们都写,就当做本月的月课,老夫拿回去批。”

又对江蓠道:“那儿有个座,往后你就和他们一同听课。今天的文章是算分的,每个月坐堂一分,月课一分,积满十六分卒业,若是不来坐堂,月课一分也没有。年假里的功课带了吗?”

江蓠听他提这个,立马出了身冷汗,摇摇头。

不料这老先生大手一挥,解了她的窘境:“别的斋课业太容易,不必拿给我看了,以后就做我斋里布置的。”

“学生谨遵师命。”

她精神一振,抱着书袋到席上,把笔墨纸砚摆出来。

“还磨蹭什么?都快写!”宋博士看她周围几人纷纷侧目,一阵头疼。

……他中午得去问问斋里有女学生的同僚,到底怎么管教这帮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自羲山向东急行四百余里,朝廷削藩的十万军队到了黎州境内,在县城外的小丘上扎营,一条两丈宽的小河流过营前。

此时日薄西山,红霞漫天,夕阳下的河水金光闪耀,岸边垂柳翩跹,春景煞是鲜亮夺目,可在帐中用饭的几人却无心欣赏,商谈着招降事宜。

不一会儿菜肴上齐,海碗里盛的都是些就地取材的野菌蕨菜,或煮或焯,无甚滋味,只有一盆河豚鱼是行军路上难得的好东西。这汤用文火煨了半柱香,色泽奶白,三条新捞的河豚剥了皮,头尾俱全地伏在碧绿的苜蓿叶子上,卖相极佳,若是换了青花瓷盏,放在京城酒楼里要卖上二两银子。

刚封了总兵的薛都督笑道:“我叫伙头兵一网子捞了几条河豚上来打牙祭,用流水洗得干干净净,我先替二位大人试上一试。”

他夹了一箸紧实的鱼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表情沉醉,“楚阁老不饮酒,否则这顿饭够吃两个时辰了。”

楚青崖和这薛都督打了几天交道,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总觉得他一股子京城富家子弟的习气,也就是讨了姓氏的巧,才被薛阁老派出来镇场。与之相比,陈灌就识趣多了,左右道了两个“请”字,见楚青崖动了筷子,才夹起一条河豚吃起来,夸赞道:

“鲜美之极,我在朔州待久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