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与林沉玉推杯换盏时,杯口都要矮三分,不敢在林沉玉面前造次。

这小姑娘何德何能,和林沉玉齐杯?

顾盼生紧张的神色缓了过来,心里莫名觉得安心,他捏紧酒杯来,小心翼翼啜了一口,一股花香果香在舌间晕开,带着些他从未接触过的让人沉醉的力量。

一股酒香风过,林沉玉忽然挨着他坐下了,她坐的离顾盼生离的很近,顾盼生的鼻尖险些擦到她后背上。

顾盼生只感觉眼前一白,那些个觥筹交错歌女琵琶的繁华就消散了,只看见林沉玉勒的窄而紧俏的腰身,柔顺的绸缎勾勒出她精瘦的线条来,纤细却有力。

第一次接触繁华景象,他未曾感到纸醉金迷的魅力,反倒是这抹白色,让他又心安又莫名心悸。

他不觉看的有些痴,不知什么时候丢了杯子。直到林沉玉再度站起,去和那些人应酬。

酒过三巡,大家不免聊起来家常。

许淳眼见林沉玉如此亲和,心里难免生了其他意思,他有一个女儿,还未说亲,想邀请林沉玉去府里住两日,或许能凑出姻缘。想来他也有些飘忽:

“说起来,侯爷不若多留几日,留宿寒舍如何?金陵山水皆为上乘,我想带着您多逛两日,也好尽地主之谊。”

“谢您美意,但在外耽搁太久,耽误了回程,家中父母怕是要担忧了。”

看出来林沉玉执意不肯再留,许浑觉得遗憾,又有些不舍,他知道林沉玉此番必然是乘船回家,忽的想起来什么,拿出一枚玉佩来,递给林沉玉:

“这是我们许氏船队的信物,还请侯爷笑纳,沿海地方凡有许氏船队的地方,都能靠此玉佩差遣宝船,如今出海不便,侯爷拿着它会方便许多,还请侯爷笑纳。”

林沉玉表面推辞几番,还是收下了。

提到了出海,一群人又开始聊起来最近的商路盘查越来越严,忽的许淳似乎想起来什么,看向了宋念慈:

“说起来,听说宋举人也要举家搬迁了?昨儿我夫人上街,看见你家眷都在城门上上车,问你夫人一打听,你夫人说,你们一家要搬去梁州,他们先行你后走一步,这么大个事情,怎么没听见你说呢?”

“哦?宋举人怎么忽然要离开?梁州可比不上金陵繁华啊?莫不是看见王爷死的蹊跷,自己又和王爷亲近,害怕自己被凶手牵连吗?”

林沉玉不动声色的坐了过去,半开玩笑道。

宋念慈面色很明显的一变,几乎要藏不住似的,狼狈道:

“侯爷说笑了!”

林沉玉把玩着酒杯看他:“那,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的,举家搬迁?”

宋念慈看着林沉玉悠闲从容的样子,眼神的愤恨之意再难压抑:

“子期死后,伯牙摔琴;羊角哀托梦,左伯桃守灵!古人之礼备矣!反观今人,友人惨死真凶不明,却言笑晏晏饮酒食肉,甚至于携妓同游淫乐无度,岂是人哉?我视此等行径可耻,因而生了出逃之心。”

船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唯余琵琶阵阵弦声。

宋念慈怎么敢的,就差指着林沉玉鼻子骂起来了。

许淳面色都白了,旁边弹琵琶的歌女吓的弦都断了一根,知道气氛不对,也不敢继续演奏下去了,白着脸不敢说话。

“宋举人慎言!”

“侯爷您看他喝醉了……”

林沉玉笑容不改,摆摆手屏退他人,她单手拍过歌女肩膀,示意她赶紧离开,然后移过椅子坐上去,微微翘起腿来,单手支颐,另一只手举杯把玩:

“看不出来宋贤弟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那请问,金陵王夫妇下葬的时候宋举人去抬棺了吗?金陵王走后宋举人照料后事安排下人去路了吗?”

宋念慈摇摇头:“未曾。”

林沉玉笑:“抬棺下葬,料理后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以至于碑文牌位都是我一手写就。那您做了什么呢?在家中日夜嚎痛,以至哀思?”

宋念慈面色一僵,吞吞吐吐半日,吐出来几个字:“君子论心不论迹,我诚可感天,总比某人假惺惺来的好。”

“我假惺惺,我怎么个假惺惺法?”

宋念慈看向顾盼生:“那招妓淫乐,总不是君子所为!”

顾盼生捏紧衣袖,气到发颤。

他堂堂太子,被当成青楼妓女,轻贱至斯,他真的很想去扇他的脸!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林沉玉面色一正,随口编了个谎话:“桃花乃是我亲授的弟子,在我门下修学武艺,怎么到您眼里,就成了游妓呢?”

“宋举人啊,仁者见仁,我心中并无淫心,倒是您张口闭口便是游妓,莫不是心中想妓口难开,眼里觑见个红布,便当成是青楼的招迎?”

林沉玉立在船头,敛起了笑容,她的面容本就有些苍白凌厉,月光照着她的脸半明半暗,愈加显得锋芒毕露。

“宋举人,你来我坐场的宴席上,讽刺我无情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