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再等等就好。

她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如今却只想逃走。

封离脸上面无表情,心底却慢慢渗进冷意。

一直以来,无论姜真嘴上怎么说想离开,他都觉得只是闹脾气而已,人间有什么好,短短数年,一抔黄土了无痕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仙界的好处,知道这世上只有他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姜真爱他,曾经那么爱他。

她是他年少爱慕的人,日思夜想娶进门的妻子。

……她怎么会离开他。

姜真低着头往后躲了躲,见封离真的要扯她,怯怯地试探着抓住了尊君垂在身旁的手,试图让尊君帮她挡着。

尊君的手……好凉。

突如其来的想法闪过姜真的脑海,下一瞬,她眼睁睁地看着封离的手停在离她手腕只有寸厘的地方,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封离的脸上极端冷静,几乎看不出用力的模样,眼睛里、耳朵里却开始不断渗出暗红色的鲜血,他被挡在无形之外的手弓起,指尖震颤,手背暴突起的青筋,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他和她明明只有寸尺距离,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她。

姜真呆呆地看着封离的手停在她面前。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寂静得那么吓人。

她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温和又不容忽视的低柔声音,瘆得让她天灵盖发麻。

“封离,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她身旁那个贵不可言的存在,说出的话语冷淡而平静:“回去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别怕

南燕的天总是很早就落了,偌大的宫殿里,都是阴沉的颜色。

过了秋分,便一日比一日凉起来,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绵延的宫墙,幽深的长廊,仿佛一段又一段永远也走不尽的噩梦,日夜不停地腐蚀着她。

母亲又在哭了。

父皇将唐姝接到宫里赐下众多绫罗珠宝,一时风光无两,却连见都不愿意见她,这让母亲觉得耻辱。

母亲很清楚父皇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唐姝的母亲,她的妹妹。

而她,只不过是因为妹妹不愿嫁给皇帝退而求其次的代替品。

姜真安慰过她无数遍,却没有任何用处,就像是在安慰麻木的纸人。

母亲露出那双执拗的眼睛,要求她一定要在婚事上压唐姝一头,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胜出的机会。

姜真看了看自己的手,细瘦干挑,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白,没什么血色。

这只手握着另一个骨瘦形销的孩子,因为太枯瘦,看上去阴森森的。

小孩的头发像是被烧过一样,发尾泛着古怪的焦黄色,他抬眼,一只眼睛看上去和普通的眼睛一样明亮有神,另一只眼居然是罕见的重瞳,盯着人时,仿佛有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

姜真却垂下眼,平和地看着这个形如恶鬼的孩子。

小孩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过话,嘴唇张合了几次,才发出一点破碎嘶哑的声音:“姐姐。”

姜真用手抚上他的头发,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净,她声音淡淡的:“阿庭,别怕。”

巍峨的宫墙像是牢笼,矗立在每一条路的尽头,把她和小小的弟弟关在其中,姜真听到自己的心平静地跳动着,一如望不见尽头的未来。

停滞的时间偶尔会被一抹飘下来的轻柔的羽毛打破,她的记忆里也只有那几点不一样的颜色,比如封离。宫里的守卫他视若无物,翻过宫墙,衣角在风中飘扬,坐在宫墙上,一只腿支着,比平时更加神采飞扬。

银白的月光洒了一身,封离的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姜真很难想象一个平时看起来沉稳寡言的少年,会想起来翻她的宫墙。

他眉梢轻挑,让姜真呆在原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封离眉眼有着会攻击他人的锋利,在月光下却柔和极了:“为什么不来?”

他问她为什么不去诗会,他等了她好久。

姜真有许多理由,父皇冷落了母亲,她却不能留下顾影自怜的母亲不管;弟弟被宫人欺凌羞辱,她必须留下来打点。但这种种的龌龊,姜真出于某种奇怪的自尊,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回道:“我不会作诗。”

封离笑起来,他长得好看,随便一笑都眉目绰约,专注地看着她:“诗有什么意思?”

他只是想看她。

“不开心?”

姜真别过脸:“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你的眼睛好像在下雨。”

封离垂下身子,将一支黄金的步摇轻轻别在她头发上,随后拨了拨她的碎发:“他们待你不好,别难过。”

姜真眨了眨眼睛,额间的那一丝温暖居然有些刺痛她。

“殿下。”他认真专注,看着她清亮的眼眸,一字一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后来,他真的带她离开了深宫……也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