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怕是护不住。

他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数日前,我观卦象异动,唯恐大劫将至,数日夜不得安眠……”

“还好,还好,还好天不亡我辈……”他一连说了三个“还好”,脑海中却不由得再度浮现出那日所见的异象。

应家与蓬莱阁不同,若说蓬莱的阵法是追求功效与力量,应家的阵法便更贴近命理与玄学。

多年来,应家隐世而居,除去守护妄镜碎片,也未尝没有自保之意。

可惜,天意难违,哪怕他们已经万分谨慎,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他熬瞎了眼、赔上了一身修为,却也不得破局之法。就在他以为此界气数已尽之时,两日前,卦象终于再度发生了变化。

“启明星动,局势寰转。”

“你……便是那一线生机。”

他紧紧地握着明黛的手,神色严肃:“世间万物无绝对,若是能够找齐剩下的碎片,或许便能找到救世的办法……”

“就算找不到……再不济,也不能让它流入魔族手中……”

明黛:“好。”

应老:“切记!”

明黛:“前辈放心,晚辈一定铭记于心。”

得到了明黛的承诺,应老长长地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体内躁动的灵气也慢慢趋近平和,可不知为何,这突如其来的安定却更让人觉得担忧。

就像是……回光返照。

明黛抿抿唇,冷静地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前辈所言之事,晚辈自然视为己任——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明黛:“为什么是我?”

应家弟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放眼整个修仙界,青年才俊之辈更是不计其数,为何会单单选中她?

只是因她今日碰巧来了?

但同行之人均非泛泛之辈,为何还是单单挑中了她?

应老闻言微怔,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沉默片刻后才沙哑地说:“天意如此,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明黛:“天意?”

穿越这么久,这还是明黛头一次听到这个仙侠剧经典台词。

可惜,她从来都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真有天意,那如今的乱世又该如何解释?”

她有意继续追问,却不想这时窗外再次劈下一道天雷,声势浩大,像是警告,让人没来由地心头一颤。

应老长叹一声,像是早就看穿了什么却又不得言说,苦涩道:“天机不可泄露,迟早有一天,你都会知道的。”

“……行了,快走吧。”

他又咳了两声,气若游丝:“老朽要交代的就这么多,剑宗距离此处路途遥远,你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说罢,他闭上眼,一副气力已尽,不愿再开口的样子。

明黛自然不甘心。

可无论她怎么追问,对方都不再答话,几番纠缠无果,明黛只好暂时将疑问压进心中,带着那一小块妄镜碎片,心事重重地离开。

可当她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准备要开门的时候,她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头也没回地问:“岷玉就在外面,您要见见他吗?”

屏风背后的人似乎被“岷玉”这个名字触动,略微传出了一些响动,却没有立刻出声回答。

明黛也没有催促,就那么安静地等待着。

可等到最后,却只等来了一声——

“不必了。”

或许是因为隔着一扇屏风,老者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到好像在谈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他说:“岷山之玉,这个名字很不错,适合他。”

明黛站在门前,没有回头,声音却慢慢冷了下来:“……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应家家主’的意思?”

对方答非所问:“天意如此。”

明黛:“天意?呵。”

她冷笑一声,头也没回地开门离去。

老旧的房门一开一合,吱呀间光影变换,最后只剩下那浓郁的中药味和熏香混杂在一起,一切都重归于寂静。

而在那屏风背后,榻上的人则仍旧维持着先前的那个姿势,安静地靠坐着,神色不悲不喜。

直到感觉明黛一行人已经走远,他这才重新睁开了那双失焦的眼,口中喃喃自嘲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天生地孕,是为福泽。而逆天之人,终归要承受代价。此乃命数也,咳咳咳……”

……

半盏茶之后,原先守在门外的弟子端着一盆温水进了屋。

“家主,该净身了。”

应老嗯了一声,双目半阖着,似乎是在休息,又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未动弹。

于是那弟子将水盆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床榻上的被褥掀开。

与此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只见那被褥之下,老者的双腿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