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敲定的时候,主办方曾带着裴乌蔓在展区内简单走了一遍。一年前短暂的十分钟记忆已然褪色,就算她当时上了心,这会看着新开业的商铺也感到陌生。春夏秋冬恒温的中环,路霖穿着衬衫,把脱下来的风衣搭在手臂上。“怎么还拿着那个?”裴乌蔓手里端着之前他给的咖啡。“吃饭的时候有茶喝,这杯咖啡一直没怎么动。”她不太想浪费,正好这会手里有东西握着,会随意很多。“凉了还好喝吗?再买一杯吧。”“没事。路教授您需要吗,我再买一杯?”路霖的眸子瞥了下她手中的咖啡,马上又移开了目光,说道,“不用。”……两个人很仔细地考察着这片展览空间,裴乌蔓还打开备忘录,一边拍拍、一边记录。“不相信自己的大脑吗?”路霖笑着问她。裴乌蔓噗嗤了一声,“相信,但又不太相信,以防万一,还是记着点比较好。”“安排展品是我的事。”他提醒道。考量策展人水平的一点自然是合理并优秀地配置展品。“啊!确实!”裴乌蔓咧开嘴,“我之后发您吧。”“那可得好好写。”这句话让裴乌蔓想到之前被路霖催着论文时的恐惧,她只能干笑两声,“哈哈,好的。”她貌似给自己挖了个坑,此刻已经掉了进去。“我来拿吧。”路霖抽走了她手中的杯子。裴乌蔓一手端杯,一手握手机,确实不太方便。掌心得了空,双手打字,笔记能写得更好。“要不还是扔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被他拿走了她也不方便喝。再说,哪有让老师给学生拿东西的道理。路霖歪头,耸了耸肩表示,“不碍事。”“我一定把每个角落都拍全!”裴乌蔓说罢还弯举着手臂,展示了一下隐藏在衣服下面的肌肉。……“这块空间,可以放一个装置。”路霖比划着面前的一块墙角说道。“嗯嗯。”裴乌蔓点着头,顺手在备忘录中记了下来。她看了看一旁的空间,略微思考了一瞬,便走上前去。她伸手把右手边的一块也框了进来,“我觉得也可以把这儿……”没等裴乌蔓说完,手机铃声就打断了她的话。是祁盏拨来的视频通话。裴乌蔓对路霖歉意一笑,指了指身后,表示自己要去接个电话。“蔓蔓。”男人的脸从屏幕上蹦了出来。祁盏应该很少视频,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被他鼻孔的下方,和平时看手机一个角度。多亏他的脸长得立体,有没死角,看起来才没有很丑。“祁……”“哎哎哎——叫我什么?”祁盏纠正她。裴乌蔓咬着嘴唇嘘了一声,“这么大声!”她慌忙按着音量键,想要外放的声音再小一点。毕竟是第一次,两人也没有在一起,在外开口叫他还是有点害羞。“要听。”祁盏又在这种地方犯起了固执。裴乌蔓撇撇嘴,一声“亲爱的”又快又轻地从她齿尖遛出,加上失真的分辨率,传到祁盏耳朵里的只有含糊的几个音节。但祁盏还是在那边满意地咧着嘴,这个角度来看,仿佛鼻子都翘到了天上去。“你忙完了?”他的脸充斥着屏幕,裴乌蔓看不到他所处的环境。这时恰好机场的广播响起,提醒祁盏的这趟航班开始登机。裴乌蔓听对面有些嘈杂,男人说了一声,“在机场。”“啊?”她眼睛瞪得溜圆,眨巴眨巴,“什么?”“临时要出差几天。”祁盏一直在看路,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前方。“你怎么现在才说??”裴乌蔓放下一直举着的手臂,此刻也顾不得找好看的角度,只想把瞪大的双眼贴进屏幕里去。“蔓蔓不高兴了。”祁盏的眸子转下来,看到屏幕中因为生气而皱成一团的小脸。“我能高兴吗?”皱巴巴的小脸说道,是难见到的幽怨,“说好了昨天接我也不来,现在干脆人都不见了,已经开始爱答不理人了。”祁盏勾唇,故意说道,“我在你眼里是那样的人?”

裴乌蔓眯着眼睛,“现在可说不定。”对面的人应当是被那边的事吸引了注意力,屏幕被什么挡住,一片黑乎乎中能听到空姐对他说,“先生您这边请。”“我自己过去就好。”祁盏说。然后他把摄像头重新对到自己脸上,可怜兮兮地说道,“……过来陪我好不好。”祁盏这话一出,走在廊桥中的几个乘客都悄悄向他投去了目光。小徐则继续冷汗淋淋地跟在他后面,心想着自己到底都听到了些什么啊,老板原本是这样的人吗。“我应该没有时间”她正要给祁盏说展览的安排,没想到忽然被打断了。“乌蔓,过来这边看一下。”路霖忽然招呼着裴乌蔓,只他的声音出现在两人的视频通话中,祁盏看不见人。屏幕中的裴乌蔓把头转了过去,手机一阵摇晃,伴随着刺耳的哗啦哗啦声,祁盏听到断断续续又模模糊糊的对话:女声说,“啊啊…好……”男声说,“是男……的电话…、?”女声又说,“嗯……不影响………”随后手机拨正,裴乌蔓的脸又重新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祁盏的屏幕中。祁盏蹙着眉一直紧锁着屏幕,差点被飞机搭下来的第一级台阶绊倒。“要走了,晚上再说!”裴乌蔓朝他摆着手,还没等祁盏说什么便挂断了视频。在切断的最后一帧中,祁盏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风衣的一角。……小徐觉得今天停机坪上的风好大,他像一根小草,在风中摇摇欲坠。此刻他的老板站在飞机舱口,紧紧攥着手机,脸色阴的都看不出表情。而他自己也想把刚才听到的内容从大脑里删除。小徐咽了口吐沫,试探着开口,“祁总,还是下飞机报个平安吧。”祁盏转过脸去瞪他,骂人的话终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