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从小到大,你就没有认错过人吗?”

明黛:“远的不说,难不成你认识你们凌云峰上所有人?就不会有把其中某个人错认成其他人的时候?”

江淮声:“会,但小姐不是其他人。”

明黛:“……”

这要怎么往下聊?

明黛只觉得心头火气乱蹿,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宣泄,最后低头看着河中二人的倒影,忍不住再度叹气:“你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老话总说,升米恩,斗米仇,寻常人要是得了什么便宜,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免得日后被人讨要。”

“你倒好,上赶着报恩。”

“包括之前的债务也是,那么多灵石……江淮声,你就没有想过多为你自己做些打算吗?”

“为自己做打算?”

“对,为你自己做打算,咱俩总不可能就这样拉扯一辈子吧?”

江淮声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迷茫。

其实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说了小姐恐怕又会不高兴。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执拗,但他的确从未想过替自己做打算的事。

他本该是已死之人。

那一年,十四岁的他被人关进笼子里,与发狂的妖兽搏斗,除了一双手,什么都没有。

没人相信他能赢,包括他自己。

但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靠手、靠牙、靠着生存的本能和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狠劲儿。

当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像只野狗一样,哪怕奄奄一息,也要压在那妖兽的身上,死死咬着对方的喉咙,任凭满地鲜血横流,腥臭冲天。

斗兽场的人说他疯了,像是处理垃圾一般,将遍体鳞伤的他从笼子里拽出来,一路拖到市场上去,与那些肉猪肉狗丢在一起,按斤论秤。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什么叫做耻辱,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自己”,只知道他应该是快死了。

当年若不是明黛随手一指,将他买下,他或许根本活不过下一个日出,又何来这千千日日夜?

人生在世,不过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有的人是梦中浑噩过客,有的人却能装点所有颜色。只可惜,每个人想要的似乎都不同。

江淮声沉默片刻,突然说:“我曾经答应过老爷,会誓死lj护好小姐周全,直到……”

“直到?”

“直到小姐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他顿了顿,说:“如今距离婚契失效还剩下最后三个月,如果小姐真的厌弃我,三个月后,我自会离开。”

◎回到原点◎

翌日。

黑鹰在外面飞了一整日,依旧没有带回来任何消息。山谷中同样寂静得可怕,仿佛整个秘境当中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人一般。

明黛开玩笑道:“若真是这样的话,老天倒还算厚道,好歹还记得为我们安排一位圣手,不至于真的走上绝路。”

空莲:“……施主谬赞。”

明黛摇头:“大师不必客气,若不是有您在,奇安也不知道还要多受多少罪,实在是感激不尽。”

灵魔同源,相生相克。

虽然直接使用灵气与其相抗,也能够祛除一部分的魔气,但相比佛法净化而言,那种硬碰硬的过程无疑是十分痛苦的。

所以明黛才说,还好有空莲在。

徐清川闻言也正色道:“我师妹说得对。这次确实多亏了有大师在。”

“大恩不言谢,我徐某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也算有一技之长,日后大师若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他一出声,满脸都写满了“真诚”两个大字,郑重得就差没当场掏出一份灵契了。

空莲原本就不善交际,被他们这几声“大师”一喊,更不好意思了,连忙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才疏学浅,修为造诣还远远不及,实在担不起这声大师。”

“主持常说,友从八方来,缘聚五湖内。诸位施主若是不嫌弃,直接唤小僧法号空莲便可。”

空莲的年纪其实和江淮声差不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伴青灯、少经世俗的缘故,他看起来倒是比明黛还要小上几分。

除此之外,他说起话来也总有些文绉绉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迂腐或者厌烦,反而给人一种平和静好的感觉,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就连李拾月私下里也曾对明黛说,这几日听着空莲法师对奇安讲经净魔,她整个人的心境也渐渐平和了不少。

一想到噬魂幡中那些冤魂能够在梵刹中得到安息,她心中的那点心结也慢慢解开了些,并隐隐有些感悟。

就是小豆丁老在她旁边打瞌睡,时间一长,连带着她也有些犯困。

……

第三日,奇安的伤势好转了许多,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主动从山洞里走了出来,沉默地走到众人身边,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