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潘苦笑一声:“宋小姐,你自己先走吧。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似乎摔断了腿,动不了了。”

宋荔晚眉头皱起,俯下身去,看到他的身上蹭满了泥泞,她不顾脏,替他将裤腿卷起,探了探他的腿骨,这才松了口气:“没有断,只是扭伤了。来,我扶你。”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做,程潘似乎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将手递给她:“那就麻烦你了。”

宋荔晚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却也无法看着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受了伤这样无助地待在这里。

大概是在孤儿院中,做多了姐姐,就总有这样多余的热心。

宋荔晚忍不住嘲笑自己,却又扶着程潘,慢慢往山下走去。

天空已经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珠,毫无顾忌地重重落了下来,原本并不陡峭的山,在这一刻也变得危险而冷酷起来。

拐角处,程潘脚下一滑就要跌倒,宋荔晚下意识拽住了他,却被他带着,一道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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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贺砺正焦急地等着宋荔晚。

远方的海面原本就并不平静,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却突如其来一般暴怒起来,浪潮翻涌,似是要吞噬一切,连船身都被撞击得摇摇欲坠。

陪游早就已经跪下,对着他的神灵不住地祈祷,有人小声说:“是不是该走了?”

贺砺气道:“小宋还没回来!让开,我要去找她!”

却被人七手八脚地拦了回来。

“导演,现在雨下的这么大,您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贺砺问:“那你们谁愿意去找他们?”

却没人敢说话了。

眼见着风浪越来越大,连船长都从驾驶舱出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们要为了两个人,耽误一船人的性命吗?”

整个船上的视线都落在了贺砺身上,船长又说:“可能只是暴风雨而已,他们在岛上不乱跑的话,不会出太大的风险。”

到底,贺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下了决断:“……开船吧。”

船鸣了一声,在暴风雨中迎着风浪,艰难地破开浪潮,向着远处,渐渐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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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荔晚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屋之中。

面前是一道高大的影子,上身□□,背脊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隐约可见淡淡的白色鸢尾纹身。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侧脸线条英俊而冷淡,唇角微微向下,是一个并不快乐的弧度。

宋荔晚下意识喊:“靳长殊?”

他转过头来,对着她露出个惊喜的笑容:“学姐,你醒了。”

是程潘。

怎么会觉得,是靳长殊呢?

宋荔晚忍不住嘲笑自己,稍稍一动,就觉得身上到处都是疼的。程潘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将她扶起,宋荔晚抽了口冷气,勉强压住了痛觉,问他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学姐……”他脸上的笑垂下去,自责道,“都怪我不好,咱们两人摔下山后晕倒了,等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开走了。”

宋荔晚微微蹙眉,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若是整条船的人为了她而拖延到现在,那实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只是这样的话,她和程潘,又该如何脱身?

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宋荔晚心里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大,这种预感似乎并不只来源于眼前大自然给予的困境,更像是一种,对还未到来厄运的不祥征兆。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走到檐下,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墨色浪花,深深地吸了口气。

雨中的天气,空气嗅起来并不清新,反倒是一种泥土的味道,旁边程潘陪着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雨,不知为什么,忽然问她说:“如果真的来了海啸,我们一定逃不了。”

宋荔晚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轻轻“嗯”了一声,他又问:“学姐,如果咱们今天死在这里,那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怎么忽然问这个?”

“有感而发吧。”他笑出一口白牙,和刚刚宋荔晚隐约看到的不快乐神情一点不像,“学姐如果不愿意说就算了。”

宋荔晚沉默下去,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脸走了神,却又想起了靳长殊。

仔细说来,眼前程潘的眼睛,和靳长殊实在很像。

都是斜飞入鬓的凤眼,睥睨而风流,眼中绿意涌动,望着她时,似乎也隐有热意。

宋荔晚垂下眼睛,很低很低地说:“最大的遗憾,可能是始终因为胆怯,不敢敞开心扉,去接纳别人的爱意。”

“哦?”风雨如晦,他偏偏全都听到了,“是那位……靳先生的爱吗?”

反正没有别人,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可能死在这里,宋荔晚反倒能更坦率地面对内心,若是平常,她不会回答程潘,唯有这一刻,她愿意放下所有的戒备,对着毫不相干的人,承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