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知民众您的所作所为,一是此事告诉了他们也于事无补,因为与您的计划毫无干系,二是因为,这样哪怕您失败了,纳黎的臣民也会因为对此事的不知情,在您死后用侮辱您的方式来洗脱罪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您是在摆脱与他们的关系。您在乎纳黎,一如他们在乎您。”

“……谬论。我从不相信别人,我只相信我自己。而我要的全是我自己抢来的,不是别人给的。是非曲直没有定论,只是随时间变迁而已,亘古向来流传的,只有利益。因为我赢,所以我拥有一切;我输,理所应当地就丢失一切。”

“陛下,您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在意输赢的。”

身后,黛安隐藏在暗影里面的身躯愈发模糊不清,这句话不断在阴影之中回荡,这似乎是一句提醒、一句忠告,但伊丽莎白却只觉得烦躁,将之当作了耳旁风,

“但我在乎输赢……在我年轻的时候,一个婊子告诉我,她要将我与爱人私定终身的事情告诉我的家人,她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失去我的一切,她要让耀眼的长公主变成任由葛德林操纵的木偶。她激怒我,让我对她动手,而这也正中她的下怀。我输了,在她的计谋之中输的一塌糊涂,所以我失去了费舍尔,无论时候我多想和他解释,却都无济于事、无法挽回。

“在我率领军队抗击施瓦利的时候,在我与兄长的政治斗争之中我输了,我在政治权力的斗争之中输的一塌糊涂,所以我的军队为了保卫我全军覆没,我失去了眼睛,在帐篷之中终日惶恐不安……哪怕我当时再如何委屈,呼喊过多少次父亲、多无助地祈祷、回想费舍尔的模样都毫无作用,因为输了就是输了,没人会在意输家的感受……”

黛安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蓝金色的模样,她呵呵一笑,不再辩驳,只剩下了顺从,

“您是对的,陛下。”

或许在伊丽莎白眼中,就是因为她输掉了所以才会承担后果,一旦输掉,无论你多么后悔、多么委屈,无论你流了多少泪、无论你如何解释都没人会倾听你的话语。

在看到灭世预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比人类、比纳黎还要更强大无数倍的力量,她知道了那个灭世预言,她看到了与灭世预言息息相关的几位女性,以及她们背后冉冉升起的势力。

身为君主,纳黎即将面对的是有如神话般崛起的梧桐树、龙廷;身为人类,伊丽莎白即将面对的是与费舍尔关系匪浅的阶位极高的爱人。

她当然可以不这样做,让纳黎在灭世预言之中隐形、随波逐流,若在灭世预言被消除,则立于梧桐树龙廷崛起、人类衰颓的被动时代;输则与这个世界一起灭亡,反正他们也无甚关系……

输……

输……

输……

她已经输得够多了……

纳黎也好,费舍尔也好……

她只是不想再认命,想要将输掉的一切夺回来,而这一切还不够,还不够……

她要赢,赢得更多。

她要让纳黎站在新世界秩序的顶端,什么龙廷、梧桐树、神话种都应该被摒弃;她只想要一个人得到费舍尔的爱,她希望他们只拥有彼此,让那些多余的女性全部都离开……

她不相信什么命运,凭什么人类的阶位就要在最底部?凭什么费舍尔就必须要拯救这腐烂的秩序,为诸神偿罪?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改变这一切?

“嗡嗡嗡……”

伊丽莎白的瞳孔微微放空,这使得她原本就空洞的眼瞳愈发无神,她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对黛安说道,

“你被炒了。做完我吩咐的事情之后就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

黛安毫不意外,她摇了摇头捏着手中的稿纸站起身子来,也不恼怒反而微笑着对伊丽莎白行了一礼,

“祝您武运昌隆,陛下,也希望新世界里有我的位置。”

随后黛安便转身离去,徒留伊丽莎白一个人立在城门之上,看也不看身后,只是独自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没过多久,她的眼睛之中传来的那种感觉也愈发强烈了,那是作为基座的力量正在加强的征兆,于是她便只当这一抹看不透是因为此刻潘多拉义眼的紊乱而形成的罢。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黛安的话记在了心中,随后嘲讽一笑说道,

“我把一切都押上,让我看看你们要押上什么筹码来阻止我把这个世界给踏平……”

伊丽莎白抬起了手对准了天空之上的太阳,那里,散开的猩红之雾愈发波动,她的视野也变得愈发抖动。她原以为是自己的义眼颤动所以导致看东西的颤动,却倏忽发现好像是整个世界、整个空间都在颤动……

有什么东西好像听从她的召唤来到这个世界了。

“伊丽莎白……”

同时,她的耳边,一道虚幻的、令人恐惧的呢喃声轻轻响起,让伊丽莎白寒毛倒起、冷汗直流的同时,嘴角也微微翘起,

“【赫翁】,你来了?”

“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