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指地图给周眠看,鹿山座落在大都市边陲,拿食物b喻,就是荷包蛋的蛋白边边。

中间的蛋h区呢,寸土寸金的。

鹿山一开始住的全是战後撤退来台的军人,因为地势好,被拿来做空军基地,久了自然形成眷村,里长说山头还留着通讯塔台的遗迹,改天载周眠上山瞧。

历史洪流推拉着人们,生命来来去去,本土、外省、城乡移民,文化逐渐融合。里长和周眠说,你仔细去听大家的口音,找不到一个老乡重叠的呢。

「历史需要被保护。不保护的话,很快就会被岁月冲淡或歪曲了。人们在这儿开垦山林、整备军纪、邂逅新缘分。前人活过的证明,後人是必须守护的。不求铭记,但求至少一人记得。」

周眠肯定她的猜测:「你是家属。」

「对,我爸是空军二队的队长,小时候他经常抱我,他总是一身军装,然後我总想拔掉他肩上的星星,有一回真被我拔掉了。没办法,小时候就喜欢那种亮晶晶的玩意。」

「现在,他真的去做天上的星星啦。」万姐抬头看山,「鹿山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有每个人,我得好好守护才行,不然他会暴怒的。」

周眠从里长身上感受到温柔,以及责任。不只对土地家园,还有对人的责任,里长坚定地ai着全部,无一例外。周眠把这样的里长当偶像来崇拜。

「我也能叫你万姐吗?」周眠羞怯地问。

里长笑得爽朗,「你要喊我妈都行!」

周眠想,或许因为万姐拥有海纳百川的温柔辽阔,所以牙子也是,只是他没有继承万姐的热情,牙子的温柔是温润无声的。

像一颗凝望大地且与世无争的小石头。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周眠懊恼过自己的嘴拙,好几次半夜她去客厅接水喝,碰上未眠的牙子,总是客套地问好,话语间剩下静默,她隐约感受到彼此的拘束。怎麽办呢,她也不想这般尴尬。

因为是寄人篱下,周眠更胡思乱想了,怕牙子其实心里排斥她入住。周眠设身处地地想过,若有陌生人长期借住她家,打乱自己的生活习惯,她也会困扰的。

那是他家,至少不能让牙子觉得不便。

要赶紧变成好朋友。

这几天,周眠大致对鹿山有所了解,鹿山居民依山而居,到处是小阶梯,形成如九份的山城聚落,而溪水流经山脚下,周眠不自觉哼起:我家门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

有几户门口高挂国旗,随风飘荡,万姐说有国旗的那几户都是退休老兵。

「你会想了解他们的故事吗?」

周眠点头,万姐说其实她最近在整理口述历史,资料繁杂,且掺杂太多个人主观情感,正需要人手帮忙检视。万姐说下次去各户拜访时会带上周眠,一起去听故事,先不论是否夸大其辞,有些说的b野台戏还jg彩。

然後万姐也捎来好消息,这个月的政府资金入帐了。

万姐一收到钱就g劲十足,她说鹿山每个周末要对外导览,给了周眠一份导览稿。平日也没有闲着,除了农活,还有一系列的社区活动与课程,周眠必须当小助手,简直天天热闹。

万姐在白纸上画一座山,再画两个箭头,解释拉力与推力。

办导览、定时联络居民感情,是为了增强外地与当地人的拉力;举办木工等课程、教导人们自给自足的农业知识,是为了减少推力,不希望就业与经济成为人们搬迁的主因,给鱼吃不如教他们怎麽钓鱼。

万姐:「我希望鹿山成为值得大家依靠、信赖的归属。在我彻底老去、腿脚难以动弹之前,得再多做些什麽,要做得更大,大到没人敢迫迁鹿山任何一户。」

周眠感觉血ye在沸腾,即使自己力量薄弱,她也想帮上忙。

下午,牙子奉万姐的命令,带着周眠认识鹿山,顺着导览路线走一遍。牙子每经过一户,就有人出来和他打招呼,顺带送些糕饼水果。

这麽敦亲睦邻,已经有小里长的样子啦。周眠想。

七月初,气温燥热生厌,周眠跟着牙子走,踩在他的影子里。牙子回头问,「帽子呢?」

周眠用手遮太yan:「没带出来。」

「现在太晒了,你会中暑。」

周眠反驳:「晒一下也没事的。」

周眠这几天感受到,牙子待人处事特别稳重,总是默默照顾每个人,简直近乎强迫症了,不照顾就不对劲似的。因为是里长的儿子,肩负着责任与期望吗?

周眠试着g0u通,「你不要太照顾我,我来做志工,不是客人,我??」

牙子没认真听,他左看右看,接着跑进一旁的木房喊「老师」,从老师那借来两顶斗笠。斗笠一放在她头顶,热意立刻被隔绝,b她的渔夫帽还遮yan十倍。

老师推门走出来,手里还握着线锯,围裙全是木屑,朝她挥手:「你就是志工妹妹?想学木工的话,随时欢迎你!」

周眠看见他门口的小鹿木雕,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