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心很乱,总不自觉地回想他那句话。

——你不能这么践踏我的心啊云昭。

“我说过的,父皇如今疑心病重。”他帮她把鬓边一缕散发别到耳后,“你这个小乌鸦嘴,这下说不好真要搬去和三哥一起住了。”

云昭:“……”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她。

她问:“我怎么做能帮上忙?”

向家里寻求帮助?负荆请罪?还是怎么样?直接把冷宫打点好?

“殿下!”侍卫出声禀道,“心脉暂时稳住了。”

晏南天目光一定:“好。出发,前往禁城。”

“是!”

晏南天回眸望向云昭,对她微笑:“阿昭没事的话,可以在宫里祈祷一下。祈祷御医圣手能让她答完父皇的问题再死。”

“祈祷?”

“是啊,祈祷。”他的唇角勾出微嘲的笑意,“向天上的神?或是人间的太上?”

他转身抄起温暖暖,大步向外走。

侍卫沉默离开,阖上殿门。

云昭知道自己暂时出不去了——他绝不会让她去领罪。

东宫华很快变得一片死寂。

云昭怔怔回身,看了看那张可可怜怜的绡纱。

许久,抱住膝盖,坐到床榻旁。

烈日下,温暖暖浑身冰冻。

她痛苦地痉挛着,用力睁大双眼,向面前这个冷酷的男人寻求答案。

“为……为什么……”她牙间全是血,像个索命的冤魂。

他抱着她大步往前走,连眼睫也不曾垂下。

半晌,薄到冷情的唇角勾起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弧度。

“为什么?”他沉吟着,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为什么我昨日让你二更点灯?为什么我今日让你闯寝殿问阿昭要人?”

温暖暖真的不明白。

她就不该抱那一缕绮思,以为他那样温和亲切地交待她做这些古怪的事,是有那么点男女间的意思……所以她把事情做得那么蠢。

此刻若还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那便真是蠢死的了。

她拼尽全力,泣血道:“我只是、想救、阿娘……”

她不想死啊!她不知道这样做会死啊!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他总算垂眸淡淡瞥了她一眼。

温暖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

他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块砧板上的鱼肉。明明宰割她,却还嫌腥、嫌脏。

他停下脚步,冰冷的手掌缓缓往上,移至她后心。

陡然一震。

“噗——”

铺天盖地的恶心感淹没了温暖暖,她嘴一张,喷出大股毒血,然后连接不断地呕。

呕到最后,吐出早晨他亲眼看着她喝下的大盅凝乳。

整个上午这些凝乳都沉沉地坠着她的胃,让她浑身不舒服。

此刻忽然明白过来,正是它们隔绝了大部分的毒,勉强保她不死。

再往深处一想,顿时寒意彻骨。

他知道她会中毒!他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是故意的。

“你不会死。”他笑得温润随和,“只要像这样,豁出命来替我做事……该你的好处,都会有。”

春风般的笑容,却叫她不寒而栗。

原本只是隐隐有点怕他,如今却是直面恶鬼般的恐怖。

反派联盟

东华宫。

云昭倚在金丝檀木雕花床柱边上,抱膝望着窗外。

她向来被人宠着、捧着,任性惯了。即便闯下这样的大祸,心里也并不害怕——小魔王的词典里面就没有过害怕二字。

她也并不后悔,若是能重来一次,云昭觉得自己还是会这么干。

她只是难过。

那股情绪是酸的、涩的,细细密密地缠绞在胸口,每呼吸一下,都牵动五脏六腑。

眼前不断闪回当时的声音和画面。

“阿昭啊。难道,我就这般,不值得被你信任?”

“你不能这么践踏我的心啊云昭。”

通红的双眸,隐忍的颤抖。

她的晏哥哥,看上去好伤心。

一队宫人静静走进寝殿,向云昭俯身行礼,然后利落动手,收拾溅到地上的水花、搬起殿中的水晶缸。

那道绡纱在水中翻卷起半边,像皱缩的废纸。

带队的年长宫人行上前,轻声向云昭解释:“殿下交待处理掉毒物,怕伤到您。”

云昭动了下唇瓣:“哦。”

宫人默然施礼,带队退下。

云昭坐着没动,目光一直追随那道颠沛流离的绡纱。

看着它离开寝殿,看着它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

它会被如何处理呢?

她不愿想。

日影在花窗上缓慢游走,浮云吹过,明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