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翎沉默片刻,抬手推了推单边镜,回了句:“有点儿。”

“我也有点儿。”月鎏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东西离得越近反而越看不清。”

“怎么不去配副眼镜?”谛翎拉开了长桌对面的红木椅,神情随意地坐了下来。

月鎏金:“觉得碍事,反正度数也不是很重, 就没去配。”

谛翎了然点头:“哦。”

一个稀疏平常的话题结束, 尴尬的气氛略微缓解了一些,紧接着, 却又陷入了一段无声的沉默。

他们上一次相对而坐还是一千多年前, 正是那一次的对话, 同时改变了两人的命运。

如今再度相逢,无可避免地会回想起那段混杂着是非与恩怨的过往。

最终, 是谛翎先开了口气, 语气真挚而诚恳:“感谢你替我除去了郁沧。”

郁沧,尊芙之弟,性情自大狂傲, 眼中容不得一粒沙, 视谛翎为死敌, 高呼他为窃位之贼。尊芙跳崖自尽后,郁沧便组织了前朝的遗部, 主导成立了复辟军团。其最大的本领便是封印之术。

月鎏金沉默许久, 抬眸,直视着谛翎的双眼, 气势逼人地质问道:“你是当真看不透那块玉佩的玄机?”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看透了, 却不想让她出来?

郁沧是谛翎登基之后最大的威胁和祸患, 郁沧一除, 谛翎便可以高枕无忧,大刀阔斧地施展他的宏图霸业,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掌握了他的那么多把柄,是除了郁苍之外的最大隐患,在他没有牢牢地坐稳帝位之前,怎能容她在这世间留存?狡兔死,走狗烹。

谛翎却神不改色,语气笃定:“当真不知。”

月鎏金不置可否,虽然她对谛翎的回答抱有七成的质疑,但谛翎此人向来心机深沉、密不透风,既然他都已经咬定了自己不知道,她也就不可能再问出其他答案了。

那一千多年的封印之苦,她只能自认倒霉。

轻叹口气,月鎏金又问了声:“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块玉佩的?在哪里发现的?”

谛翎事无巨细地回答说:“以往你领了任务离去后,最多时隔三月就会回来复命,但那次却许久未归,我担忧你遭遇了不测,便亲自去审讯了郁苍的部下,得知万崖雪山是郁沧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而后我便立即动身前去了万崖雪山,在雪域中地毯式搜索了许久,才在山脚下的深雪中发现了那块玉,虽然几番努力也没能探究出那块玉佩有何异样,但事关你的生死,我还是将那块玉佩带了回来。”

谛翎这人说话,永远是那么的好听悦耳、感人肺腑,就好像他真的是时时刻刻都在替你担忧、为你着想一样。

可他当初若是真的没有探出异样,日后又怎会将那块玉交给小铭呢?不过是时机成熟了,该放她出来了而已。

但在月鎏金刚破封而出的时候,对谛翎的怀疑并不大,甚至真的以为他探不出那块玉的玄机,毕竟,郁沧的封印之术已然登峰造极,这世间几乎无人能破其技。直到她见到了鹤秘书。

鹤秘书对她的出现丝毫不意外,侧面说明了,谛翎不意外。

所有“不意外”的前提都是内心有预期……月鎏金长长地叹了口气,回了声:“你倒是有心了,一直没放弃寻我。”她既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表达感激,只是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来了这句话,“其实那块玉并非是凶玉,杀不掉我,但我若是想在其内部主动寻死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破解之物只有后人之血,郁沧也不知我有后代,所以他才特意将那块玉藏在了雪山脚下,意图永生永世的埋藏我、困禁我,让我生不如死。”

谛翎微微皱眉,问道:“他既然已经被你杀死,你又是如何被他封印的?”

月鎏金轻叹口气,边回忆边说:“那一战,我和郁沧两败俱伤,没有胜者。他形神俱毁,我身负重伤。他死前用尽了浑身解数,一掌将我打入了他的封印阵内,但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在万崖雪山附近探寻到任何阵法的气息,落入阵中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郁沧竟然能够将阵型藏进阵眼内,阵眼便是那块玉。”

谛翎目光微凛,显然是出乎预料:“他的封印之术竟然已经修炼到了如此地步?”

只要稍懂阵法之术的人,都知道一个亘古不变的逻辑,那就是先有阵眼后有阵型,相当于先埋种子才会生根发芽,所以,阵眼必定属内,阵型必定属外。

一个阵法若是暴露了气息,也必定是从外部的阵型处开始暴露——大地之上,没有一棵树的根部是暴露在外的。

熟料郁沧竟然能够打破逻辑,将两者颠倒了过来,用阵眼掩盖了阵型的气息。

月鎏金轻轻点头,回答说:“纵使已经过去千年,我也敢说,这世上修习封印之术的人中,若是郁沧排第二,便无人敢自称第一。郁沧也很懂得万物相生相克却又相辅相成的道理,所以,杀人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让人生不如死。”

月鎏金又解释说:“郁沧属仙族,体内运行的是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