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见到母亲的情形,他想过,见到的可能会是长满了荒草的孤坟,可能是一个满脸沧桑,扫大街的中年妇女,也可能是一个刻薄寡厉的开跑车女人,还可能是某权势包养的小三。

各种的可能,各种的想法。他可能死亡了,可能自私地苟活。但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母亲会是生病,如同植物一般躺着。在他的内心中,母亲是美好的,充斥着温暖,充斥着奶香,充斥着那黄果兰的芬芳。而她的离开,给他内心的伤害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当夜深人静时,每当他被人辱骂时,每当他独自落泪的时候,他都会在自己的内心问,这个女人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自己。

看着别人母亲拉着自己孩子手,在街上,买那些想要的东西时,谁也看不见,那双躲在角落羡慕的眼睛。他不求很多,哪怕他的母亲给他一个棒棒糖也好。

希望一次次破裂,如同美丽梦幻的泡沫,飘荡升空,然后遭遇到寒冷无情的罡风,碎裂开来,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复原。

绝望之后,无情,不再思念。一层麻木的老茧,包裹住了内心支离破碎的幻想。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再也不会有那么一条相交的线,与他接触,相遇。

而,现在,他走进了这栋拥有他母亲的建筑。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经过那一段到达实验室的路。他只记得,他内心深处,一个个的气泡,在不断重组,形成了一个抱着欢笑孩子的女人。

只是,那个女人的脸,始终都看不清,就差那么一小块。

他站在门前,心跳速度明显加快了两倍。就连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手握在门把手上,不敢打开,尽管他的内心在强烈地呼唤他,里面有一个他十几年来,最想看见的人。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什么话也没有说。苏如剑感受着那只大手上传来的温度,想起当初背刺对他的侮辱。双眼不禁模糊了起来。要是,那个时候,自己的父母在自己身边的话,就不会受到这么多的伤害了。

“咔!”电子门被打开,苏如剑闭上了眼睛,激动的泪水滑落双颊。当他再此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一双充满纯净的眼睛。

他希望自己母亲看见自己的时候,看见的不是痛苦,看见的不是自己充满伤口的心。他要让他的母亲看见,自己没有受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七彩的世界。在这里,可以看见很多珍奇的植株。红橙黄绿蓝靛紫,缤纷的世界,让苏如剑产生了错觉,自己仿佛是进入了一个鲜花的海洋。

苏如剑看着周围的花草,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看向身后的父亲。却是见到原本那张刚毅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温柔。微微一笑,道:“你母亲很喜欢花,这么多年了,除了寻找各种能够唤醒她的方法之外,也只有用这种方式能让她感受到我的存在。”

后面的苏一虎红着眼睛,瘪着小嘴,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来。她在想,要是自己也变成一个永远沉睡的人,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这样做的话,他一定感动地不行。纵然那个人再丑,她也

想及此处,她的脑中想起的,居然是费笛刚那个矮胖子。一想起那颤抖的肥肉,顿时抛弃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心道:这个人也不能太寒碜,我才愿意嫁给他。

前进了几步,花海中,出现了一个搭着白色帐子的床铺。依稀间,还可以看见床铺上,侧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苏如剑每踏出自己的一小步,他都依稀可以听见,那空灵的脚步声。耳边似乎想起了一个女子的呼唤,渐渐地,呼唤化作了一曲歌声,她唱着:“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

“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惊鸿一蔑莫后退,离开也让春风醉。”

这首歌曲,就像是在他苏如剑内心深处,刻骨铭心。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歌曲的。他听见这首歌曲,就有种想要甜甜入睡的想法。

那甜甜地歌声中,带着的是对未来美好的祝愿,所有未来的事物都是好的。它就像是一颗美丽的种子,被植入了内心。

只是,这颗种子还没有等到开花,沉睡在了寒冷的环境里。寒彻心扉,冷透骨髓,一道又一道的雷霆,让这颗原本是美好的种子,压抑着成长。

也许,只有那个消失的声音,那首再没有出现的歌曲,才能让那颗沉睡的种子,发芽,拔苗,开花,让美丽蔓延,充斥这个已经满是伤口的内心世界。

脚步越来越近,那个侧卧在床上女子的脸庞已经进入他的视野,只要她再进一步,那张他回忆不起来的脸庞,就会重新填入他的脑海。

“叮!”所有零碎的气泡破裂开来。

苏如剑踏出最后的一步。一个曾经熟悉,却逐渐模糊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他脑海,那个抱着他飞舞的女人终于填补上了那张温暖美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