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哇哇大哭,一旦他停下哭泣,仉河就掐着他的肉,让他再次放声大哭。

仉河自己则一声声叫着“白智”、“公主殿下”、“殿下你来看看我们”。

但自始至终,白智都没有回应。

仉河只爬到一半,已经累得瘫倒在地:“殿下!殿下!殿下!”

稷山飞鸟惊掠,空谷传响。

“我杀了你父王!我杀了你母后!太子在找你啊!殿下——殿下——你来看看我!”

小太子哭得昏迷。整整九千阶,仉河望不到头,也爬不上去,因为他与稷山无缘。

过了许久,一道身影从九千阶上走下来,仉河仰起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一步一步抓着台阶爬上去。

“殿下……”

光依旧那么刺眼,仉河还是看不清白智的模样,仿佛他们相见那日一般。夫妻多年,漳河从来……从来没看清过白智的脸。

他一直有一个疑惑,公主殿下她……是否看清楚过自己呢。

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仉河爬到那人脚下,急切地抓住他的脚踝,道:“殿下,我现在是皇帝了!你回来!我……我让你当皇后,至高无上,最尊贵的皇后!我们的孩子就是太子!我会是明君,我们的孩子也会是。”

“可喜可贺。”

李闻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仉河突然如梦初醒,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公主殿下,而是那个下贱的道士。

“贱……人……”仉河全身哆嗦,声嘶力竭,“我现在皇帝!万万人之上的皇帝!全天下都是我的!你以为你是谁!她以为她是谁!我要你们死!你们就死!我要你们活,你们才能活!”

他费力地要站起来,双腿发软,把襁褓扔在一边,双手撑地,勉强站了起来,虚张声势,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是啊,皇帝陛下。”

李闻哈哈笑了两声,直起身,哼着小曲,摇着拂尘,一步步往上走去。

“那又如何,与我们无关啦。”

仉河木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猛地惊醒。

“殿下!殿下!殿下——”

明明只走了三步,李闻的身影却直上九重天,不一会儿,仉河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仙,

凡,

有别。

仉河突然意识到了这点,当他还是马车夫的时候,奴才和公主是跨不过去的鸿沟;当他成了九五之尊,凡人和仙君是另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壑。

-

回去之后,仉河迅速选出了新贵妃,他不好直接废除白智的皇后位分,因为大公主殿下在民间声望极高,而朝野上还有不少前朝遗老和支持正统的大臣家族,对他们来说,支持仉河上位的条件之一,就是下一任皇帝必须是太子白瑜,皇后必须是白智。

只有太子白瑜不死,前朝就不算死。

仉河知道他们的想法,他表面笑嘻嘻,背地里针对这些人布下了天罗地网。

小太子在后宫也艰难曲折,仉河毫不在意他,只给封了太子的名号,身边只有那个养鹤太监照顾他。

没有圣恩,太监宫女全凭心情办事,不开心了饿一顿,发烧了静一夜。

等到后宫妃嫔生下皇子皇女,特别是贵妃生下三皇子之后,太子的处境陡然悲惨起来。

太子还活着,全靠着朝野上的太子党照顾,那些大臣恨不得把太子接回家去住,想方设法和太子接触。

可他们越是这么做,仉河越是忌惮。

没过多久,仉河发动了“濉河之事”,史书上记载为“剥爵之事”,纪录了三十名三品以上官员以贪污腐化罪名抄家灭族,血洗九族,杀得干干净净。

问斩那天,仉河第一次见到了长大后的太子白瑜,云无渡也跟着他见到这个可怜的孩子。

人小小的,瘦瘦的,穿着不合身的太子服制,脸色苍白,眼圈黛青,懵懂地站在仉河旁边。

仉河不看他,在仉河身体里的云无渡只能用余光去瞄,这一看,人愣住了。

这个小太子,好眼熟。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太子。”仉河冷冷出声,他几年皇帝当下来,已经有了睥睨一切的气势,“你喜欢你云伯伯吗?”

小太子垂着脑袋,没有回应。

仉河皱着眉,第一次正眼看他的太子。

瘦得不成样子,怪不得那些大臣心疼心急成那样。

仉河心情颇好:“就是那个送给你糖糕的云伯伯啊,哦,还有他家的娘子,你最喜欢吃她做的糖糕了对不对?”

糖糕?

云无渡看见小太子咽了咽口水。

他饿了,云无渡心想。

仉河也看到了,他笑着搂过小太子,跟他指了指刑台上跪着的百八十号人,愉悦地说:“你再也吃不到糖糕咯。”

小太子茫然地望着刑台。

上面不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