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再没回音,只有黎漪扬起嗓子,用英文吩咐佣人的声音,很快随着电话的挂断而中断。

宣宁捏着手机,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趴在宿舍楼的扶栏上,望向深蓝的夜空。

天空中没有星星,独一轮明月,被初秋的晚风承托着,像极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她一个人坐在公园里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哭得凄惨。

小镇里生活简单,没有夜生活可言,才晚上九点,公园里已经空空荡荡,只有生锈的秋千摆动时,发出吱嘎的声响。

偶尔有路人经过,也是匆匆往家赶,不曾多往别处看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待了多久,久得她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台阶上,都快要睡着了。

是高跟鞋有节奏地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将她惊醒。

昏黄的灯光下,黎漪穿着精致的套裙,戴着齐整的首饰,手里提着一只小皮箱,里面装了她的全部家当。

“没出息。早就告诉过你不用去,非要自取其辱。”

黎漪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语气不屑。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时隔多年,宣宁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她只记得,那年,不到十岁的自己,抬头看过去时,没有犹豫。

“我不要。”

她是这么回答的。

黎漪点头,似乎生气了,又似乎没什么情绪,只是冷冷地对她说:“好,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每个月的生活费按时汇给你,有事给我电话留言。”她抬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宣宁,再见。”

说完,提着小皮箱,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记忆里,映在姑姑头顶的那轮月亮,又圆又大。

今天再看,她觉得月亮似乎变小了,不像银盘,只像一粒珍珠。

恍神的时候,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有新消息进来,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一条是到账信息,黎漪说到做到,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钱就已经到账了。

宣宁也没犹豫,直接把钱转给了宋思妍。

另一条是陈嘉南发来的通知,关于下周的bst集团助学基金成立仪式的准备工作。

a大是全国著名的综合性大学,各专业院系个个排在全国前列,而bst则是全球知名的跨国集团,这两年,优秀高校学生都以能进入其旗下公司为荣。

这次成立助学基金会,也是双方经过一年多的商讨合作,才最终敲定,对于双方而言,都是提升形象的好时机,十分重要。

陈嘉南作为校内学生骨干之一,又是编导系出身,导演过好几次大型活动,经验最足,这次活动也落到了他的肩上。

这事,宣宁昨晚已经答应了。

她能“帮”的忙,无非就是在仪式上担任礼仪队成员。

艺术学院在a大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专业原因,学校礼仪队大多都来自这里。

不是什么难事,他之前帮过她,她当然也要还个人情。

不过,有了之前和周子遇之间的不快,现在的她,看到bst,就下意识有点抗拒。

陈嘉南:“明晚集中顺流程,能来吗?”

其实这些在礼仪队的联系群都有集体通知,但他每次都会单独再给她发一遍。

宣宁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先查了查bst集团过往与其他高校、科研机构合作时,出席仪式的人,几乎都是一个姓魏的人。

她这才稍稍放心。

“谢谢学长提醒,我会准时参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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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城南某处庄园内,一场私人酒会已进行过半。

白熠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周子遇从众人的攀谈簇拥中脱身。

两人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有端着香槟的服务生经过,白熠伸手取了两杯,递一杯给周子遇,冲他举杯。

“子遇哥,前天的事,我还没道谢。是我冲动了,要不是哥你提醒我,恐怕真要犯错。”

他说的是那天自己直接向晏秋华推荐宣宁,差点破坏了流程的事。

周子遇没有立刻回应,先举杯浅啜一口,才道:“没什么,我不太清楚影视行业的规矩,只是站在投资人的角度看,项目中的任何事,都应该由相对应的人决定,同时承担相应的责任。”

公事公办,这是他在任何时候都坚持的原则,也是他这些年来,能在错综复杂的家族内斗中,找到利益平衡点的原因。

白熠一向觉得佩服,闻言也有些明白了,尽管他对宣宁有所怀疑,但在几人商量意见时,他仍然是站在尊重导演意见的一边,直到出去了,才表达出不满。

不过,就是这点不满,对周子遇来说,已是极其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