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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倒是有许多,那时边境乱,常死人,我都不知道那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还是别问了。”
楚青崖拂去袖子上的风沙,拿出刑部小吏的腰牌,找了个看门的卫兵,给了一钱碎银子,说要见一个断事司的张断事。
因为要遵三互法,七品以上的地方官都是外地人,大多把家眷带着,或住官署,或住官邸,他找的这人就是住在衙门的。
不一会儿,那小官就出来了,年约不惑,鬓角已经斑白,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带入官署,正要问话,楚青崖又说是大事,需找管巡捕的王佥事。
小官好脾气地去通传了,把他们带到后院,待佥事出来,楚青崖拿出一只紫檀木嵌螺钿的拜匣,说要找都指挥使、镇远将军陈灌,之前已去过信函,手中一枚成色极好的翡翠在他眼下晃过。
佥事让小官退下,拱手道:“两位贵客来得不巧,陈大人去巡营了,约莫还要半个时辰才回来,可去花厅里坐着等,他一回来我就把这匣子给他。”
说话间瞅着那块翡翠,楚青崖似笑非笑地递给他,“劳烦大人了。”
江蓠看着佥事回房的背影,替他的官途捏了把汗。
……好大的面子,敢受小阁老的孝敬。
两人入座,有个老仆添完茶就走,把门一关,态度冷冰冰的。
她喝了口热茶暖身,万分感慨:“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官场规矩,要找正二品指挥使,得先找个正六品的断事带进门,再给正三品的佥事塞谢礼,这么一级级地往上。你多久没做过这种事了?”
楚青崖在桌上闲闲地叩了叩手指,“也就两年,我当巡抚时还给裴阁老搜罗过字画古董呢。朔州这风气和从前一样糟糕,空手上门,定要被轰出去,要不是不想惊动人,我才不费这个心思。你以为这两人如何?”
“张断事挺面善,像个好人,王佥事见钱眼开,你要处置他吗?”
“非也。收了钱能办事,已经是实诚人了。”他摇头,“在朔州干巡捕,能做到三品穿红袍,说明此人头脑精明,处事也挑不出大错,和能干比起来,贪财不算什么。”
江蓠不平:“今天贪财,明天就能为财杀人。”
楚青崖笑道:“既然你这么说,这边的事一了,我就提点提点他,至于他听不听,就看造化了。”
“……你怎么说得像我吹枕头风似的。”她生了些疑惑,“那张断事你怎么不给贿赂?”
“这人是我前一任的休原县令,我一来他就调去州上当通判。他为人最是耿介,但才能平庸,这么多年还没升上去,可见脾性不改,若是给他银子,他定不会帮忙通传了。”
江蓠替这人可惜,“你要是摘了面具,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当年低他一级,如今却是天壤之别。
“大约会在心里骂我一顿吧。”他淡淡道,“毕竟我为了往上爬,做的事不怎么光彩。”
她忽然凑过来,不怀好意地问:“所以你去过勾栏听曲了?被人塞过小妾了?给人家府上的歌妓写过唱词了?”
楚青崖用一根食指推开她的额头,“别来诈我。”
“兵不厌诈,你去没去过啊,快点说!”
“没。”他对上她琉璃珠似的黑眼睛,语气无辜,“我要去了还怎么在衙门混?我是刑狱官啊,夫人,我以前的上峰诨号叫六扇门主持,手下一群没剃度的和尚,起早贪黑地查案办差,不知道什么叫伎乐。我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应付完上峰还得应付女人,我是铁打的不成?”
江蓠“噗哧”笑了出来,哼了一声,“我们马上和离了,不许叫我夫人。”
“那我叫你什么?”
她不说话,就睨着他。
他道:“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像薛湛那样唤你的字……”
“你又不是我朋友。”
“阿蓠。”
她捂住耳朵,“我什么都没听到。”
门外响起咳嗽和脚步声。
江蓠打了他一下,连忙坐正了,对他做口型:“外面有人!”
楚青崖很无所谓。
等了一阵,却并无人进来,过了些时候,沏茶的老仆通报说陈大人已回来了,叫两位去客房歇息,明日再见。
江蓠朝外头一看,阶下竟站着两排披甲带刃的士兵,齐刷刷朝他们施礼,为首一人道:“某等奉将军的令,保护楚阁老和夫人。”
楚青崖站在厅中,负手冷笑:“你们将军收了本官的礼,他手下人也收了礼,难道还想从本官身上再撬出些财宝来,让你们盯着,留下买命钱才能出去?”
江蓠拽了拽他衣服,来求人态度还这么嚣张!
那名士兵道:“阁老误会了,将军怎敢软禁您,是您微服来此,若有闪失,他实在担待不起。”
“本官现在就要见他。”
士兵面露难色:“将军巡营回来,风尘仆仆,等沐浴完也二更了,您携夫人不远千里来此,舟车劳顿,还是先歇一晚,明日再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