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拉——

温玉棠晕晕乎乎地想,景祺姐姐知不知道这个帽子在漏电呢?

他忍了又忍,总算下决心开口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夺人所好,可不是君子之为

温玉棠所在的高中, 加上初中生,其实也总共只有130个人。

托国家政策的福,他们每个班都有智能的教学工具,还有看起来还不错的教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这个小小的县城, 正在慢慢丧失生命力。每过几个星期, 学校里就会有人被父母接到市里或是别的地方上学,又或者辍学去打工。

去年的高三,甚至只有26个毕业生。

每一个学生都盼望着能被家里人接走, 什么时候能去市里也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反正留到最后的肯定是温玉棠。”最后他们总是用这句话结尾。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温玉棠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他的妈妈早就跟人跑了, 而他的爸爸整日在村子里喝酒打牌。这么些年过去, 大家都翻新了房子, 唯独温玉棠和他父亲的房子还在漏雨。

事实上, 温玉棠的父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

温毛是个泥瓦匠,平时会去市里揽活。收入虽然不稳定, 但是还不错。

那年, 一条高速公路要从这座山经过, 温家村地理位置不错,被选中了拆迁。当然, 拆迁款也没多少钱——然而在当时的村里人看来,无异于一笔巨款。

钱还没到账, 整个村子都开始计划怎么花这笔钱了。温毛兴高采烈地把温玉棠带去银行,给温玉棠办了第一张储蓄卡, 往里存了五百块。

“以后带你去市里上大学, 然后送你出国读书!”他这样对温玉棠说:“你周末不要再去帮菊红阿姨看店了,咱们不缺那点儿钱!看她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 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温玉棠对于上大学、出国读书的概念很模糊,但是不用再去阿姨那里看店,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菊英阿姨总是怀疑他算错帐,如果店里收益没让她满意,她就会在柜台后面掐他。

半个月后,温毛拿到了拆迁款。不过他没有带温玉棠去市里上大学,他对温玉棠说,钱会生钱,如果温玉棠要上学,需要更多的钱,而他认识了一些好朋友,正好可以帮他。

从那之后,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第一次夜不归宿时,他喝醉了,在凌晨浑身酒气地进了屋子,看到空荡荡的桌子,一脚把桌子踢翻了。

温玉棠被吵醒,走出来,温毛看了他一眼,眼白覆满血丝,以至于远远看着通红一片。

“饭呢!”他咆哮着问温玉棠:“你住在我家里,难道就打算白吃白喝?”

温玉棠回厨房,给温毛煮了一碗面。

温毛尝了一口,摔了筷子:“这么咸,你是想咸死老子?”

温玉棠缩在角落里,含着眼泪回厨房替温毛重新煮面。等他再端着面出去,温毛已经回房睡了。

过了几天,温毛连续三天没回家,再次踹开门的时候,把温玉棠从床上拎了起来。

“当年是你把那个婊子放走的?你他妈胆子够大的啊,跟你妈一样是个赔钱货!”温毛一脚把他踹出门外。他们家后面有一条小河,女人们每天早上在那里洗衣服。

温毛把温玉棠丢进了河里,天气已经入冬,温玉棠在有淡淡洗衣粉味道的河水里,看着温毛站在河边的高大身影。

也许他应该跟菊英阿姨道个歉,继续回去打工了,他想。

温毛等他渐渐沉了下去,又把他捞出来,拿走了那张才办了没多久的储蓄卡。

之后,温玉棠就很少在家里看到温毛了。他每天有很多事要做,偶尔自己也做点小买卖,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在债主找上门的时候拿出一点点钱应付他们。

起初,债主主要是村子里的熟人。他们看着温玉棠长大,也不愿意为难这么一个小孩。但后来,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熟面孔也不见了。

温玉棠有一个小小的账本,每赚了一点钱,就画个加号。但是小小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画了那么多加号,还是入不敷出。

每天睡觉前,他就想着,要是他有好多好多,多到数不完的钱就好了。

又或许,不用那么多。只要能让他有个不漏雨的房间,每天可以安安心心地上学。

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柔的、柔软的。他知道,这不是他妈妈。

“小棠,醒醒。”

温玉棠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

女人的表情僵了一下,如果温玉棠没认错,她看上去像是在说“完蛋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可以先确认一下你目前处于什么阶段吗?”女人拿出一支笔,勉强笑了一下。

“……阶段?”

“就是您现在的姓名、年龄……之类的。”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