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三户船员家,没见着人。

三户都是老老实实的渔户人家,家中有老有小,壮年顶梁的人出事,满屋都笼着惨淡愁云。

“出事之后,总是惊悸得厉害,去了太上庙求保佑。”老妪强挤出笑颜,“我这就让老头子叫他回来见大人。”

云昭赶紧摆手:“不必不必,就是随便问一问。”

都这么惨了,可不敢再折腾老人家。

走出几步,她还记得回身指指点点:“我说了别去叫他,都不准自作主张啊!”

很凶的样子。

遇风云视线落在她身上,多停了片刻。

再往前,他表情微变,很不情愿地抬手指向前方:“那一处便是温府。”

云昭循着他指示的方向一看,有点懵。

“啊?”

她万万想不到,温家竟是一户大宅。

虽说和京都的高门大户比不了,但放眼周围,绝对能算得上是地主豪强。

“温伯父是猎鲸英雄。”遇风云道,“旁人数月未必能捕一头鲸,温伯父出海却绝无落空,自然攒下好大家业。”

云昭:“哦。”

她指向隔壁一间紧挨着的简陋院子,问,“那儿就是你家?”

遇风云脸色微青,生硬道:“不是!”

云昭瞥他:“怎么?”

恰好看见那户人家吱呀开了门,一个身穿白衣,头戴白花的瘦女人低着头迅速走出来,往门外的狗盆子里倒了些剩饭。

云昭口无遮拦:“她家死人了?”

“没有。”遇风云唇角紧抿,很不情愿地告诉她,“是个老妓,温伯父生前养着她,她给他戴丧。”

云昭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温长空?在家门边上养了个老妓?

那温氏母女呢?

“哎,哎——”回过神,云昭急追上前,“你等等!别关门!”

遇风云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云昭跑到老妓身边,毫无芥蒂地伸手牵住了人家袖子。

他的目光在她手上又停顿了一下。看着娇惯跋扈到不行的一个贵女,行事倒是……很难评。

老妓吓了一跳,紧张地把衣袖往回抽,小声道:“脏。”

云昭低头看去,见那袖边洗到发白,笑了:“不脏呢!”

老妓:“……”

遇风云与一众护卫眼睁睁看着云昭三两句就和老妓聊在了一处。

手把手进屋时,她已经亲亲热热管人家叫“秋嫂嫂”了。

“秋嫂嫂,”云昭引导提问,“你住这儿,温家母女就不欺负你?”

说起这个,秋嫂不禁微微冷笑:“我做这个的,还怕她冷嘲热讽?不痛不痒的。夜里男人还不是得来我这屋?”

云昭眨了眨眼:“他怎么不睡自己屋?”

如今人都死了,秋嫂也没什么好瞒:“谁叫他温长空是个绝世大冤种!”

“嗯?”

秋嫂痛快地冷笑出声:“那女人是怀是京都贵人的种跑出来的!这么多年,心心念念还为那贵人守着身呢!就盼着将来有人接她回去享受荣华富贵,哪能愿意给温长空碰了身子呀!那温长空怎么解决,找我呗!我生得丑,她不稀得吃醋!”

云昭大受震撼:“啊?”

秋嫂道:“温长空就心甘情愿养着她娘俩!哎哟,真是痴情到不行,不给碰那也心甘情愿!跟菩萨似的供着,大把大把给她洒钱,养得那叫一个细皮嫩肉哟!这么多年赚的钱,全砸她身上!”

她低低啐了一口,“到我这儿就抠抠搜搜,夜里还把老娘往死里……又绑又……”

云昭:“……秋秋秋嫂嫂,细节不需要,细节不需要!”

她眯了眯眼:“秋嫂嫂你是说,温暖暖她娘是自己从京都跑出来的?不是被人家灭口?”

“当然是自己跑的!”秋嫂嫂,“那温长空还总是吹她什么有勇有谋,什么坚韧顽强,什么冰雪高洁,呸!”

“旁人都不知道?”云昭问。

“温长空嘴紧着呢,护她娘俩护得眼珠子似的,也就兽性大发的时候是个漏嘴!哎哟——”秋嫂懊恼,“都怪你这金锭子,出去可不敢乱说啊,要招祸的!如今死无对证,出了这门,我可什么也不承认!”

“哦……”

云昭重重点头。

看来自家老娘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先入为主

天色渐暗,老妓秋嫂点起了一盏豆灯。

“秋嫂嫂!”云昭问,“温暖暖她娘被人扔进海里,也是骗人的?”

秋嫂微虚着眼睛,露出回忆之色。

半晌,轻摇着发髻道:“那倒不是。”

云昭顿时来了精神:“嗯?”

秋嫂似乎有些犹豫,又过了一会儿,才恨恨咬牙骂了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男女!哦——我也不是什么好的,跟他们半斤八两!狗咬狗!”

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