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其他人,和卫陵在内屋里想办法,熬得人快虚脱,但卫三夫人迟迟没有醒转的迹象。

昨日肩颈处被抓出的疼痛未消,王颐拧眉,继续埋头翻阅从叔公那里带回的符书。

几次引魂,加之卫陵的告知。

对面招魂之人,应当就是他的……叔公。

但叔公怎会做如此损人害己的事?

乍然一片阒静里,听到了这样一句,近乎呢喃的低语。

“王颐,倘若我再死一次,一定可以找到她。”

王颐一愣,从书里抬起头,偏眼看向坐在床畔的人。

他的脸色苍白,枯瘠地似同失水的树木。

连续几日,低着头,始终握着那截愈发瘦弱的手,看着床上同样苍白沉睡的女人。

又是新的一天。

已经第六日了,她瘦了许多。

卫陵眼中止不住地冒出酸涩。

他不敢去想,若是她真的再见到傅元晋,会遭遇什么?

明明重生回来时,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她……

他不能失约,也再等不下去。

或许离开这具身体,以魂魄可以再见到她。

如今家中不比前世,一切都尚且完好,父亲大哥都在,纵使没有他,也不会如何。

可她只有他了。

他不能丢下她,让她一个人再去面对傅元晋,去面对那些事。

将前世的事,都告诉大哥。

他便去找她。

但就在卫陵将曦珠的手放下,站起身的那一刻,突然系在床头的引魂铃“叮铃叮铃”地响动起来。

“她是不是回来了!”

三日不曾响过的铃铛,猛然剧烈摇晃。

卫陵甚至来不及露出惊喜的目光,便焦急地看向青纱帐内,仍然沉睡的人。

但在一瞬,他听到了令他头晕目眩的消息。

来自王颐的惊恐慌声。

“卫陵,不好!引魂的路断了!”

他倏地起身,坐下的凳倾倒在地。

与此同时,门外的亲卫不及通报,直接闯入了内室。

“三爷,傅总兵……身亡了。”

引魂铃裂开了如同蛛网,密密麻麻的缝隙,继而四分五裂,破碎坠落。

傅府。

六皇子妃傅氏正在等候,一身华服,端庄而立。

细眉颦蹙,望着屋子里那群被亲随寻来的道士,正在作法。

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可都挂在这个庶兄的身上,千万不能出事了。

亲随也是不得已,四处奔波寻人,但到底京城人生地不熟,只能跟同是傅家出身的皇子妃道明缘由。

烟熏火燎之中,傅氏瞧作法有些犯困了。

不由抬袖微遮,轻打个哈切。眼皮耷拉地,看向窗外将至的青绿春景松懈。

忽然听闻身后一片倒抽凉气。

紧跟着,是谁颤抖的疑问。

“总兵……断气了?”

她猝然回过了头。

黄粱梦破(十四)

光熙十四年三月初四寅时末, 大燕身任刑部尚书的许执兄长,于南市和阳街的长乐赌场内,与同桌赌徒, 因分金利益发生口角纷争。情绪激昂之中,挥拳斗殴,最终将人打死了。

赌场老板立即报官,京兆府的府尹不过两刻钟赶至现场。

经多名仵作验尸, 死者本是肺病咳喘之症,彻夜赌博, 身体不堪重负。又因争斗病症发作, 不过瞬息,不治而亡。

府尹当即下令, 将凶犯捉拿回衙门, 再派人速速联系三法司官员。

不过半日功夫,朝廷上上下下几百数的官员,从正二品至下九品,便连守城的小吏。

都听闻了那个刚正不阿,曾判罪妻子兄长贬官远地的刑部尚书,其嫡亲兄长犯下了杀人大罪。

何其可笑!

暮春时节,快至清明。

芳原绿野,蝶飞蜂舞。男女相伴出城踏青, 孩童追逐玩耍。

弹劾的奏折经内阁,却如同纷落的雪花, 飘向御案,堆叠起了一座小山。

皇帝一时还未从生辰的欢乐中脱身。

此次贺寿, 有外地的官员,向他敬献美人。

日夜耕作, 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

倏闻此事,大惊掀帐而出,唤司礼监太监,即刻召许执进宫。

这颗用得顺手的棋子,当前还不能弃用。

……

“如今,谢党的人是要趁机将许执拖下水,纵使不能坏掉他的根基,也要将变革之事拖延。”

洛平对身边的卫朝,肃声道。

在洛平看来,倘若此次许执处理不当,便是他这十多年以来,一直塑于人前的名声,将被损毁。

而到时,必定会影响卫朝的仕途。

当今的卫家,归为许党一系。许执出事,一路被提携任用的卫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