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方望了沈璃许久,最后眼睑微垂,侧头看向身后的苻生,声色小而冰冷:「谁允你做此事?」

「属下有罪。」苻生毫无认罪之意,「只是碧苍王身怀之物乃是我们必须索取的东西,属下不能不取,隐瞒少主,是害怕少主耽于往昔,恐心怀不必要的仁慈。不如先由属下将其除掉,灭了这后顾之忧。」

「谁允你做此事?」墨方声色一厉,眉宇间是从未在沈璃面前流露过的威严。

苻生一默,颌首道:「是属下自作主张。」他看似服软,然而眼底深处却有几分不以为然,「可今日,碧苍王必须得死……」

「走。」墨方只淡淡说了一个字。苻生抬头不满的望向墨方,又一次重复道:「今日碧苍王必须得死。」

墨方轻轻闭眼,似在极力忍耐:「我说,走。这是命令。」

「如此。」苻生稍稍往后退开一段距离,「请少主恕属下抗命之罪。」

墨方动怒,气息方动,忽闻沈璃微带怔愣的声音:「少主?」他拳心不由自主的握紧,转头看向沈璃,她双眼赤红,寻常束得规规矩矩的髮丝此时已经散乱得没了形状,给她平添了几分狼狈。她髮根处泛红,红色还在缓缓蔓延,墨方唇角一动,一声:「王上……」不由自主的唤出口来。

「少主……」沈璃只怔怔的看着他,似一时不能理解这样的称呼,她腥红的眼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又扫视了一圈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魔人,她脑海之中零乱的散过许多片段,残破的衣冠与剑,不见尸首,熟悉魔界的军中奸细……

「原来……是你啊。」她恍然了悟。

墨方眉目微垂,没有答话。

沈璃静静的立在空中,说话的声音彷似极为无力:「细思过往,我犹记得是我在王都将你点兵为将,三百年相识,我与你同去战场不下十数次,更有过生死相互的情谊,我委以你信任,视你为兄弟……」沈璃声音一顿,气息稍动,语调渐升,「沈璃自问待你不薄,魔君待你不薄,魔界更不曾害过你什么,你如今却杀我百姓,肉我将领,害我君王!做这叛主叛军叛国之将!」她举枪,直指墨方:

「你说,你该不该杀。」

墨方沉默不言。反倒是他身后的苻生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曾参过军,何来叛军,若不曾入过国,谈何叛国!」苻生扬声道,「我少主如何金贵,若不是情势所逼,怎会屈尊受辱潜于现今魔界!若要论叛主叛军叛国,你现在效忠的这个魔君才真真是个大叛徒!窃国之贼!」

「闭嘴。」墨方一声低喝,抬头望向沈璃,「王上,欺瞒与你皆是我的过错,我知我罪孽深重,已无可饶恕……」

「你既认罪,还有何资格叫我王上。」沈璃声音极低,手中红缨枪握得死紧。

苻生一声冷笑:「少主切莫妄自菲薄,你又何罪之有,错的,是这些不长眼睛的愚忠之人。」苻生一顿,抱拳恳请墨方,「少主,我们大费周章攻入魔都是为了凤火珠,如今属下已经确定凤火珠便在沈璃身上。这天上天下唯有此一珠,若不夺来此珠,百年谋划恐怕付之流水,还望少主,休要感情用事,大局要紧。」

墨方拳头握得死紧,又一次极其艰难的吐出一个「走」字。

苻生面色森冷,彷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不再开口规劝。只悄悄往一旁使了个眼色,一名黑衣人看见,点了点头,刚要动身,忽觉胸腔一热,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沈璃的那桿炙热的银枪已将他穿胸而过。

沈璃手一挥,红缨枪带着黑衣人的尸首飞回她身边,弹指之间,穿在银枪上的黑衣人被烈焰一焚,登时化为灰烬。沈璃目中鲜红更甚,几乎要吞噬她尚还清明的黑色瞳孔:

「想从本王这里抢东西,先把命放下。」

苻生眉头一蹙,一挥手,大声下令:「上!」墨方还待开口,苻生狠狠捏住他的手腕,语气诡谲阴森,「少主心中可有大局!」墨方一怔,这一耽搁,众魔人皆收到命令,一拥而上。

沈璃此时虽比平日更勇猛十倍,但对上如此多的魔人,依旧讨不了好,这些魔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们也毫不犹豫的要完成他的指令。

沈璃周身虽有极烈的火焰燃烧,然而那些魔人竟不顾被焚烧的痛苦,以身为盾,四人分开抱住沈璃的四肢,令她动弹不得,沈璃烧了四个,又来四个,车轮战极为消耗她的法力,渐渐的,她体力微有些不支,一个不留神,竟被魔人们拽着往海里沉去。

苻生见此时机,手中结印,咒文呢喃出口,手往下一指,白雾骤降,覆盖于水面。在沈璃沉下去之后,海水立即凝结成冰,他竟也不管那些与沈璃一同沉下去的魔人死活。

看着渐渐结为坚冰的海水,墨方拳头握得死紧。苻生瞥了墨方一眼:「待冰中没有了沈璃气息,我取出她身体中的凤火珠后,这具尸体便留给少主做个纪念吧。」

墨方默了许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声音凝重:「放了她。」

「恕难从命。只差一点我们便可成功,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