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写农事,却字字透出穗安人三个字。

皇帝抬起头:“这祈福稿是谁所作?”

翰林大学士拱手道:“回皇上,是今年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共同所作。”

“今年的探花郎,就是穗安人的侄儿吧。”皇帝笑了笑,“这探花郎不光长得俊俏,心眼也玲珑,你让他来一趟。”

翰林大学士心中打鼓,这几天穗安人三个字在风口浪尖之上被众人口诛笔伐,而程昭作为穗安人嫡亲的侄儿,在这种时候被皇上召见,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皇上脸上有笑意,但是在皇上身边伺候久了的人都知道,皇上内里的喜怒和外在的表现并不对等。

他折身回翰林院,将程昭叫过去好好叮嘱了一番:“……记住谨言慎行,该说的话好好说,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程昭认真记住,这才朝御书房走去。

他虽然在宫中翰林院办差,距离御书房也不远,但除了殿试那日近距离见过皇上,再也没有面圣的机会。

这次的机会,是他自己创造的,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到了御书房门口,程昭深吸一口气,正了正官帽,这才弓腰低头走进去,恭敬的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皇帝将面前的折子扔过去,淡声道:“这几句可是你所写?”

程昭掀袍跪下:“微臣不敢隐瞒,这几句明在写人定胜天,实则是想让皇上记起穗安人之功。”

皇帝露出好整以暇的神情:“所以,你是想来为穗安人求情?”

如今坊间关于穗安人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出了一个主战派,莫名其妙宣扬要与阿萨布开战。

这件事,实则是叶家与穗安人的矛盾,一个是韵嫔的娘家,一个是六品朝廷命妇,这两家的品阶分位都不高,再怎么样,都轮不到他这个皇帝来出面解决……但这件事实在是越闹越离谱,必须要给坊间一个交代……双方都有过错,不过依照众人所言,穗安人明显过错更多,稍微给点处罚就算揭过去了。

不过皇帝也不打算处罚太狠,毕竟穗安人于朝廷、于江山社稷有功,不能让这样的人才生出反叛之心。

“微臣不敢为穗安人求情。”程昭低着头,“只是微臣觉得,既然虫王节是为了祈求五谷丰登,而穗安人之所以成为穗安人,正是因为再生稻,让多少百姓免于饥饿。不如让穗安人参与虫王节,诚心为万民祈福,算作将功补过……还请皇上给穗安人这个机会。”

他说完后,皇帝没有开口,御书房安静下来。

程昭跪在地上,手心渗出了一层汗。

他一个七品微末新官,胆敢对当今圣上提要求,圣上就算此时罢免他的官职,也是他活该。

虽然他料到了所有后果,但他还是想来赌一把。

他一动不动跪着,等候发落。

“你倒是有几分胆子。”皇帝突然开口,“给这个机会也不是不行,但这所谓的将功补过,可没有补在叶家头上。”

程昭心口一松,连忙开口:“在祭祀结束之后,穗安人会在所有人面前公开向叶主事赔罪,任凭叶家发落。”

皇帝点头,能屈能伸,这穗安人也算是有大家风范。

当众道歉,叶家人就算是再不甘心,这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他当场钦点,让穗安人陪同皇后出席虫王节。

从御书房出来,程昭浑身都湿透了,和皇上同处一室,这压力实在是难以承受。

但同时,他也明白,习惯和皇上相处,摸清皇上的性格喜好,对日后仕途大有裨益……

今天是他第一次踏进御书房,以后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程昭带着圣谕回到程弯弯的住处。

“昭儿,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就像是在刀刃上行走,若是做好了,一切无忧,若是走偏了,你我二人的官位大概就是做到头了。”程弯弯抬眼看着他,“你可愿意跟我赌一把?”

程昭毫不犹豫点头:“我一切都听二姑的吩咐。”

程弯弯仔细的说了她接下来的打算。

在场的人,有程昭、沈正,以及赵四蛋,三个人听了之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程昭性格保守,不喜欢冒险,此时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因为叶家要是不处理干净,等阿萨布使者离开后,二姑没了倚仗,就会沦为叶家砧板上的鱼肉……就算二姑能成功离开京城,那他和三牛,则会成为叶家的眼中钉。

哪怕是自毁八百,也必须得把叶家拉下来。

沈正面色严肃:“干娘,我全权配合你。”

赵四蛋也想说点什么,被程弯弯阻止了,她语重心长的道:“四蛋,你以后大概率也会走官场,现在让你听这些,是让你提前知晓官场的险恶,你看娘怎么对付叶家人,学着点。”

赵四蛋满眼担忧:“可是我怕……”

“别怕。”程弯弯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坏的情况就是被摘了封号回乡,大不了从头开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