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父无母,曾经的家庭如今只剩下他自己,唯一亲密的人也只有曾南岳,可曾南岳自己就是个浪子,绝对不会来干涉他。

可喻年跟他不一样。

但他现在脑海里掠过的种种,都无法诉与喻年。

祈妄没再细思,只是又低声道,“我初五以后就回来。”

“嗯。”

喻年微微垂下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你的飞机要安检了吧,别误了时间。”

祈妄心头涌起淡淡的失望,面上却没有流露分毫,只是微微颔首,“好。”

他推开了车门,随身只有一只18存的牛皮铜锁扣皮箱。

临走前,他却又俯下身,一只手扣住喻年的后脑勺,嘴唇贴上了喻年的嘴唇。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提前说新年快乐。”他说。

喻年从车内望着祈妄走远。

从送祈妄来飞机场开始,他一直很平静,似乎祈妄的离开不值一提,远不会在他生活中掀起波澜。

可是眼看着祈妄消失,他的肩膀却开始微微发抖,手指尖也逐渐冰凉,这股凉意顺着经脉一路攀爬,漫上他全身,明明是在温暖的车内,却像如坠冰窟。

很多很多年以前。

祈妄也是这样离开他的生活的。

他没有亲眼见证祈妄与他的分别,可是却看见了那一段模糊的录像。

他所爱的那个人背上行囊,登上了列车,此后便如一场春日的烟雾,轻飘飘地来过,又轻飘飘地散去,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如今祈妄又从他眼前消失了。

喻年双眼放空地看着前方,眼前一片昏暗,太阳穴隐隐发痛,好不容易平静的精神像是又要崩溃,要把他带回最绝望的那几年。

其实刚刚在祈妄推门而出的瞬间,他差一点就想要抓住祈妄的手,说“别走。”

可他不能。

理智阻止了他。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当年在电话里一样痛哭流涕,乞求爱人留下。

成长的代价就是学会了瞻前顾后,佯装无事。

喻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他又往入口处看了一眼,那里可是入口完全没有祈妄的身影了。

他没再耽搁,点火,发动汽车,离开了机场。

祈妄降落在法国机场已经是十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法国这时候还是傍晚五点多。

他下了飞机,先给喻年发了条消息,然后才找到了曾南岳派来接他的车辆。

司机是法国当地人,叫noah,三十来岁,有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笑起来很开朗,会中法双语,但是中文稍稍有些生硬。

他跟在曾南岳身边也快十年了,跟祈妄也很熟悉,所以不像其他工作人员一样拘谨,热情洋溢地跟祈妄打招呼,“又见面了,lidio。”

lidio是祈妄的英文名,曾南岳给取的,他自己根本不在意,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个代号,并无归属。

但他当年刚刚在艺术界展露头角的时候,就是以这个作为签名,一直到他名声大噪,祈妄这个名字才为人所熟知。

祈妄“嗯”了一声,也向noah问了一声好。

在开车去曾南岳的别墅的路上,祈妄望着窗外的景色,路边咖啡馆林立,红霞像流淌的颜料,泼洒在尖尖的房顶上和永远温柔浪漫的塞纳河畔,街头的艺人随性地在弹着吉他唱歌,整个城市就像海明威说的,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喻年回复了他的消息,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祈妄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表面,他明白喻年并没有想与他深聊的意思。

倒是noah一路都在絮絮叨叨,中法两种语言随时切换,驱赶走了车内的沉闷。

等车停在了曾南岳的家门口,noah去后备箱把祈妄的行李拿下来,就准备离开了。

但他又热情地跟祈妄拥抱了一下,“真开心见到你。”

祈妄也习惯了他的热情,心平气和。

当初他跟曾南岳来法国度假才22,遇上noah这种自来熟又没有边界感的人,每次都提前躲开,十分不给面子。

可是现在五年过去,他居然也适应了。

“我也很高兴,”他平静地说道,从箱子里拿出一份伴手礼,“马上就要是中国的新年了,这是带给你太太的礼物。”

里面是一套丝巾和紫砂壶。

noah大笑,“谢了。”

祈妄独自登上了黑色的台阶,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大门往内打开,一个精神奕奕的老先生走出来,穿着白色的衬衣,颜色鲜亮的马甲,手里还拿着个烟斗,一头的白发修剪整齐,眼眸并不老态,反而明亮平静。

祈妄直到此刻,才露出来放松真心的笑容。

“老师。”

他带着一身窗外的寒风,拎着自己的行